秋天漫话
文/王树启 编辑/赵盼
一入伏,天气就闷热闷热的,孩子们无处消暑,就泡在小河里戏耍,那里就成了他们的乐园。我打小就怕热,于是便数着日子盼天凉。奶奶说,别着急,立秋就好了,秋后十天早晨便懒得过河。节气可真应验奶奶的话,立秋以后不几天,早晨起来就觉得凉飕飕的。天气便爽朗多了。太阳变得火辣辣的,晒得光膀子的后背火燎燎地疼。空气也变得透亮了,河水也变得清澈了,墨黑墨黑的,不像夏天那样混浆浆的,看着就让人腻烦。
几场雨过后天更加凉了起来,早晨看见清澈的河水哗哗地流淌着就觉得自己的后背冰凉冰凉的。这秋天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不大不小、不急不慢扯天地下,不像夏天的雨来得急走得快,电闪雷鸣。如果说夏天的雨像个红脖的汉子,那秋天的雨就像个絮絮叨叨的婆婆,让人有些心烦。雨终于停了,到处湿乎乎的,走起路来弄得裤腿上都是泥泞,摸一下被雨淋过的物件冰凉冰凉的,浑身倏啦一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走到树下,不经意地碰到树枝,挂在树叶上的雨滴掉落在脖颈上,一下子使人从头凉到脚底下。
这个时候地里的庄稼是不需要雨水滋润的,正是晒米的时候,需要毒毒的日头暴晒才好。只有黍子和谷子好像怕经不起秋雨的折腾似的,早早地成熟了。农人们根据多年的经验总结说,“处暑找黍,白露割”。意思就是说,节气一到处暑,有的黍子就开始成熟了,要把熟透的黍子一穗穗找出来收割,到了白露,谷子就长成了。
因为这个时候正是那讨厌的麻雀们大饱口福的时候,如果不及时地收回来,那么一年的收获就会减掉好几成。尤其是那高粱穗,长得饱饱的,通红的米粒直接长在高高的杆上,鼓鼓地向上暴露着。为了尽量防止鸟儿和人类争嘴,人们想出了各种办法来吓唬烦人的鸟类。尤其是麻雀,一来就呼啦一大片,机灵得很,这里被赶走了,就飞到别处去。
所以大伙就在农田里每隔不远处竖起一个高高的木杆,上面用谷草扎起一个人形,有头、有手、有身,还把孩子们穿过的很旧很旧的红红绿绿的破衣服、破帽子套在上面,远远地看去好像一个高大的巨人在那里值守一样。父亲每年都要在院子里种一片低产但是米质好吃的高粱,专门留在过年过节时吃。每到高粱快成熟的时候,父亲就在院子里扎一个稻草人。因为母亲白天要到地里干活,所以看家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奶奶的身上。奶奶年纪大了,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所以,父亲就为奶奶想了一个看鸟的好办法。他把一根小绳连在了稻草人的身上,另一端系在窗棂上。这样,奶奶在纺线的间隙中不时地拉动一下小绳,稻草人便忽悠忽悠地摆动起来。同时,奶奶再大声地觑喊一下,鸟儿们心惊肉跳地飞得远远的。
不怕鸟儿祸害的粮食作物是苞米,每棵粗粗的杆子上结二三个大棒子,每个棒子都被一层外衣紧紧地包裹着,小鸟的喙是啄不开它的,除非是山里的獾子实在无处觅食时,才偶尔到田里来。它们多是单独行动的,每次都在夜间出来。来到苞米地里,它们先用锋利无比的牙齿放倒一片苞米的杆,然后拔掉棒子的外衣,咔咔地享受起来。一旦它们被护青的人们发现,便在地里乱窜,弄得苞米杆飒飒作响,不一会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在田间地头还有一种小兽时常偷人们的粮食。我们当地人叫它们“花狸棒子”。虽然人们不喜欢它,但是它们长得倒蛮可爱的,极像山里的小松鼠。它们的体毛呈黄褐色,有三条黑线从头到尾贯穿全身。拖着一条长长的的大尾巴,蓬松蓬松的,嘴巴小小的,尖尖的。它们专吃豆类等矮棵作物。在它的腮帮子后面有一个大大的囊,那是它们采集粮食的口袋。一旦被人们发现,它们便哧溜一下跑到离你不远处的石头墙上,扬起尾巴,抬起前爪坐在那里和你对视着,眨着双眼,左右晃动着机敏的脑袋。等你试图想接近它时,它一下子就钻进墙窟窿里去了。不管墙窟窿有多小它都能钻得进去。所以人们拿它没有任何办法。这个小家伙就在田间地头的极隐蔽处挖一条深深的洞,就是他们的家。狡猾的它们总是把洞口设计得极其隐蔽。每到秋天,它便用它腮后的囊把粮食带进洞里,开始储备越冬的食物。一到冬天它们就在自己的安乐窝了越冬了,直等到开春青草长出来的时候才活跃起来。有淘气的孩子们,每到深秋的季节便专门来到山脚地头寻找它们的洞穴。一旦发现了踪迹,他们便带上两个小口袋,一把铁锹和一把小镐起劲地挖开来。一面挖一面把堵着门口的小石块往里塞,快挖到洞底的时候,他们便停下来,大大地张开口袋,猛地拔出堵在门口的石头,惊慌失措的两个小东西争先恐后地往口袋里钻。打开洞穴,只见里面的设计非常精巧,布局非常合理,功能非常齐全,有储藏室,有卫生间,有休息室。用手往里一伸,暖乎乎的。里面光储藏的粮食就装了一小口袋。
高粱和玉米被收割以后,原野显得光秃秃的,好像一头秀发被理掉一般,失去了往日灵动的样子。那北风也一天比一天的凉快,早晨,路旁的小草开始结满露水,走一趟,弄得鞋帮湿漉漉的。过不几天,山里的树叶开始变黄,变红。先是河套两旁杨树的叶由绿变黄,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金黄的,接下来许多树的叶子变红。有的火红火红的,如椿树的叶红起来就像个巨大的火炬在晴空燃起;有的红起来像新滴出来的鸡血一样鲜红,如枫树的叶。然而,在我的家乡每到深秋时节最好看的红叶还是安梨树的叶,它们红起来的时候,满山遍野,一面坡一面坡的红里裹着黄。有的地方还有绿色,那是常绿的松树夹杂在里面。如果那个时候,你要是站在高高的山峰,面对群山,那眼前的景象简直就是一幅美丽生动的山水画卷。那色彩,那神韵,那技法真的是任何画师都无法比拟的。
人们都说秋天萧瑟、肃杀,而在我看来秋天是饱满的,秋天是热烈的,秋天的色彩更加斑斓。秋天是忙碌的季节,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天承载着农人所有的希望。我喜欢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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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树启,男,辽宁省建昌人。1963年出生,1987年毕业于辽宁师范大学地理系。1999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出版了散文集《黑水河畔的牧歌》《守望黑水河》,其中《守望黑水河》被河北省散文学会评为优秀散文作品集。陆续在各种报刊杂志上发表散文,小说,诗歌百余篇。现为辽宁省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葫芦岛市作家协会会员,建昌县《建昌文艺》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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