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信使/时春华 编辑/赵盼
早先的孩子们小时候最怕两种人,一是大夫,二是老师。小孩子即使不长病,和大夫也是常有接触的,比如接种疫苗,比如往胳膊上栽花。那种针扎的疼痛,让许多孩子一见到大夫,臀部的肌肉都紧张。所以在家里吓唬爱哭闹的孩子就说:“你再哭,大夫给你打针。”这话就是好使,大多孩子都会停止哭泣,东张西望,因为他们实在害怕大人像抓猪一样逮着打针,害怕那药棉温柔的擦拭之后那锥心的疼痛。
孩子上了学,最害怕的是老师,因为不听话会被罚,被打。我们在低年级的时候,听说两个高年级的男生拿着棍子在班级里追闹,闹恼了真的打起来了,竟然把班里的水缸打碎了。老师踹了他们几脚,最后的惩罚是让他们借了两个洗脸盆,装满水,大晌午站在学校的领操台上 ,把盆举过头顶,那时候不懂得这叫体罚,不懂得老师这样做不对,就觉得这老师真狠,这俩人也算是作闹的报应吧。
在学校里,我们的心里是怕极了老师的,不论多么乱糟糟的场面,只要听到有人说:“老师来了。”就像爱哭的孩子听到大夫来了一样,所有的嘈杂都戛然而止,立刻没了声息,大家装模作样看书写字。
那时候,班级离办公室很远,学校上课下课敲打的是挂在前排教室左角杨树上的一个小铁道的钟。学生听见钟响就进教室,老师离得远,听不太清楚,常常有不按时来上课的情况。老师不来,教室里的学生可就作欢实了,嚷的,打口哨的,敲桌子的,忽有谁喊了一声“老师来了”,屋子里立刻肃静下来,可是好一会,老师也没来,大家又开始嘁嘁喳喳说话。班里有个外号叫“断气”的,大长腿,闲不住,他猫着腰跑出去,跑到班级门口,探探头,老师没来,那时我们班紧把学校东边,班级和校墙之间有个胡同,“断气”就像个侦察兵,绕过胡同跑到西北墙角探头,而后撒丫子跑回来,慌慌张张说:“老师来了”然后笔直地坐到座位上。老师真的来了。“断气”诡秘地一笑。他这个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们猫不准,连他自己也失算过。
有一回,老师又没有及时来给我们上课 ,那个时候正是拔苗的季节,老师们家里有地因为干活而让我们上自习是常有的事。“断气”同以往一样跑出去又进来,神秘兮兮地轻悄悄小声告诉我们说:“老师来了。”就在我们安静下来的时候,“断气”用《闪闪的红星》里的曲调来了个串改:“牛X闪闪,放光彩……”大家笑得一塌糊涂,一看大家笑了,他更来劲了,走着正步用《我是一个兵》的曲调大声唱上了:“我是一个官,拉屎喂小孩。”就在这时,教室的门哐啷一声开了,老师真的来了,“断气”撞在了枪口上,因为闹,也因为他改唱的那句离经叛道的歌词,他挨了老师一顿扁踹。“断气”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人,挨踹没两天,赶上老师又没来及时上课,他跑出去看的时候,他的同桌“小美国”(因为长得像美国人)跟他一起出去,一起瞭望。回来的时候“断气”一个人进来的,“小美国”去了厕所。大家断定,老师肯定不来了。“断气”肯定也这么想的,他把班级的门稍稍开了一点,让门框和门有了半拃宽的一条缝。他拿着板擦在黑板的凹槽里蹭满了粉笔灰,把板擦搭在门框和门之间,同时放上去的,还有满满一舀子凉水。大家谁都不说话了,等着看好戏,因为“断气”要捉弄“小美国”。可有时候事就赶得那么寸,“小美国”那天坏肚子好长时间也没回来,当门玻璃上出现人影时,大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哇呀,老师来了。老师一推门,毫无防备,板擦掉下来,尘灰飞落,水舀子里的水把老师的前胸浇了个透。老师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断气”惹大事了,他被叫进办公室,从他的脖颈和脸上的印记来看,他受了一顿好收拾。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断气”一样挨打,只要听话,爱学习,不惹事,老师还是温和对待的,只不过对那些屡教不改的,用老师的话说就是整天猴么坐像,戳猫斗狗的皮子学生 ,不动用点武力他不知道锅是铁打的。 “老师来了” ,是那个年代里小孩子心中的一种敬畏,即:尊敬且惧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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