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阳网】七中记忆

七中记忆

文化信使/周艳丽 编辑/雅贤

　　在离家二十几里的小镇沟门子，辽宁省凌源七中像个守门人一样安静地站在镇子的最东边，出大门向左就是镇里的邮政所，我读中学时父亲还没有退休，他就在这个邮政所里当投递员，每天负责十二个村民小组及全镇各机关学校的报刊投递工作。我刚上中学时，父亲每天都利用送报的机会到学校来看看我，那时候学校的高粱米饭很难吃，又涩又硬，我吃了就胃疼，父亲就把自己的午饭钱留给我，叫我到镇上的饭馆去吃面条，他自己则骑二十几路的单车回家去吃午饭。镇上除了一家国营的餐馆外没有其他饭店，餐馆里的主食也只有面条。我忐忑不安地去了，可那个开票的胖服务员却总是对我冷嘲热讽，她笑话我娇生惯养，不像农家后生。我面子矮，去了两次就再也不去了，这样只要学校吃高粱米饭，我就得饿肚子，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就隔三差五地从面包厂给我买面包往学校里送，现在想来，在那个多数人都吃不饱肚子的年月，我如此奢侈地拿面包当饭吃，都是父亲给我的偏爱!

　　后来父亲退休了，弟弟接了他的班。我高考落榜后，接着在学校复习，弟弟吃住在邮政所里，他那时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孩子，每天下班后，便和临街的一些淘气小子们一起打打闹闹，把所里种的那块马铃薯地都给糟蹋了，所长很生气，叫来父亲狠狠地教训了弟弟一通，弟弟老实了一阵子，可没过多久老毛病又犯了，见别人的摩托车没锁，偷偷骑了出去，结果没跑多远，就把老乡的一头猪给撞了，这一次弟挨了父亲的揍，并保证再也不犯了。经过这件事后，弟弟好像一下就长大了，工作上常常受到表扬，每天下班后再也不去外面疯跑了，而是一个人坐在屋里练字或者学二胡。冬天到来时，每天晚饭后还要烧一壶开水等我下晚自习后去灌热水袋。就这样，在中学读书的日子里，有父亲和弟弟的呵护，照顾，尽管生活很苦，但还是要比其他住宿同学享福一些。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时学校的条件很差，二三十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没有暖气，只是上晚自习前有值日生生一下煤炉子，铺很挤，翻身都费劲。屋子很冷，晚上备下的洗脸水，早晨起来就结成了冰坨坨。老鼠有时从头顶窜到铺上去。夏天，蚊子臭虫常常咬得人睡不着觉。食堂的伙食也很差，每天都是酸酸的玉米面蒸馍和又硬又涩的红高粱米饭，没有菜，只有白菜汤或者是海带汤，春天时节，好不容易喝上了菠菜汤，里面却飘着腻虫。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老师和同学没有一个叫苦的，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地学习，目标就是考学。
   因为是刚刚恢复高考没几年，考上中专或大学对每个人都充满了诱惑，老师们都很敬业，起早贪晚地陪着大家往上冲。我们的老师可谓是人才济济，理化组有彭殿华、朱泰，语文有林日葵、韩光临、王国富，数学有纪怀斌、李志伟，外语有孙文、杨晓文等一批高水平的教师。他们多数都吃住在学校，每天从早到晚地跟大家一起摸爬滚打，即便是这样，因为基础差，每年考上的人还是凤毛麟角，但谁都不泄气，一年考不上就接着再复习，有的同学一复习就是两年三年，甚至还有这样的情况：同届的同学考上师专毕业后回到母校教的学生里竟然还有当年的老同学。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考，最终大家大都跳过了龙门，翻看当年的毕业照时，你会发现没考上的同学就那么几个。这让我想起一句话：只要有理想和行动，人生的目标就不是虚无缥缈的!

　　我那时的理想就是想当一名法官,这是因为受到了电影《法庭内外》的影响，在这部电影里，田华扮演的女审判长很是令我崇拜和迷恋。我想报考辽宁政法学校，为尽早实现自己的理想，九年级的时候，我就报名去了中专辅导班。可是那年的高考，我却落榜了，更糟糕的是，九年级的课程没有学，留级到九年又不允许，只能硬着头皮上十年文科班，可是这个文科班除了我们五个人是在级生，其余五十多人全都是复课生，课程按复课生的进度要求进行，历史一节课讲40多页，我们几个人怎么学都追不上课程的进度，这一年我又落榜了。但没灰心，再复习，成绩进步很快，信心十足，考完了依旧自我感觉良好，可成绩出来却比录取线差了三分。顿时心灰意冷，不想再去复习了，弟弟却说，姐，你复习吧，你念到啥时候我都供你!听了这话，我哭了，感觉自己愧对了弟弟，是啊，自父亲退休后，一直都是弟弟在关照着我，冬天，为我烧热水，单位食堂做好吃的就多买一份送给我，每月差不多把自己的奖金钱全都留给我当了零花钱。弟弟希望我再复习，父母也不希望我半途而废，我不能就这样放弃了，于是我又回到了学校。与比自己小两届的同学坐到了同一个班级里，这一次是背水一战，成功了，我就有了铁饭碗，失败了，我就永远是农民。

　　这一年，我如饥似渴地学习，除了吃饭和睡觉，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背书、做习题。功夫不负有心人，高考时总算如愿以偿，我居然考上了大学本科，虽没有实现当法官的理想，但那年月能考上本科院校，确实是令人羡慕的一件事情。记得高考分数下来时，弟弟知道我进了体检线，连中午饭都没顾得吃，骑着单车汗流浃背地跑回家，进门就连蹦带跳地说：“这回真的考上了!这回真的考上了!”其实，当时还不能确定是否真的考上，只是分数够了，只有真地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才能算真的考上。接下来便是到县城去体检，到朝阳去参加外语口试，应该说是外语救了我们的急，因为班里考上大学的十几名同学多数都考的是外语系，孙文老师是南开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虽然兼着教导主任的担子，但教我们的外语课还是手到擒来的，连续几年，因为他教的俄语成绩突出，使得七中的升学率陡升。也就是在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暑期结束后，孙老师调到县教育局当了局长，这是对他教学成绩的最佳奖赏也是对他自身价值和能力的充分肯定。我在衷心祝愿孙老师的同时，怀揣着梦想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朝夕相处的老师，告别了母校，告别了故乡，奔向了理想中的大学。

　　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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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艳丽，俄文翻译，从事文学创作，翻译长篇俄文小说一部。出版长篇言情小说《暗恋》。著有散文集《一路向爱》《人间好日子》《桑之魅》。散文作品见于《散文百家》《中国文学》《散文世界》《华夏散文》《中国铁路文艺》《沈阳铁道报》《文学月刊》等报刊。在《今日朝阳网》网络媒体发表作品数篇。2006年毕业于辽宁文学院新锐作家班。现为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翻译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是中文书刊网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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