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看月圆
文化信使/李文立 编辑/雅贤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这是流行于辽西的一句民谚。据我多年的生活经验的验证,这条谚语接近于真理。
上个世纪末的中秋节是在异乡沈阳度过的。
那应该是我与妻子共同度过的第一个中秋佳节。良辰美景,本应该与相爱的人同守花好月圆。可是因为公出,那天下午,我便在颠簸的旅途中了,火车一直往东走,穿行在辽西丘陵之间。似是阴天,期待月出东山的心就一直那么悬着。车进入辽河平原,豁然开朗,却没有见到长河月圆或星垂阔野,倒有些野邝天低的郁闷,月亮在稀薄的云层中忽隐忽现,捉着迷藏。
这时童年的游戏及歌谣便反复固执地钻进我的思维里:
星星。
月亮。
走到半道蹲下。
天上有什么?月亮。
河里有什么?青蛙。
呱呱呱——
这久违的游戏在旅途中便又穿越时空之河,便又看到那银河瀑泻的秋夜。我仿佛又回到那夜明如昼的小山村中,听到那穿透夜空的母亲唤儿声,那孩提时的游戏怎么都忘记了?
想此时在家乡的小山村,定会有一群孩童在清脆的月亮声中,是的,月光有声。孩童们在如昼的月光中唱着“转啊转啊转一圈,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然后是月样的沉寂,突然一个女孩的笑声笑破这远古的沉寂,似月光的声音,月亮的声音好清脆。
月亮光光,是的,月光有声。
火车播音室的播音员很细心,一首冲击我灵魂的曲子在空寥的车厢回荡起来,那是齐秦《丝路》。这首曲子占据我的心灵,打断我刚刚萌发的思乡之情。曲子盘桓着,久久挥之不去。这是一首适合于暗夜独唱或相和的曲子:月升时星星探出夜幕,人能仰望就是幸福。
人能仰望就是幸福。匆匆行走于世的人,有谁能时时仰望而不至于迷失呢?生活在高楼大厦霓虹闪烁中的都市人,谁还去关心那月的盈缺,谁还会有期待月圆的心情呢?月亮只活在传说中,再也不会有人对月抚琴咏怀。人,无一例外地要做井底之蛙吗?囿于那一方小小的乐土,却不再仰望那浩瀚星空,去发现宇宙之辽阔,去感受时光之久远,去反思人类之渺小。传说中那令诗人呕心沥血吟咏的婵娟呢?怎么成了夜空中可有可无的装饰品了?人是变得高大了还是渺小了呢?月还是照着李白照着苏轼的月吗?怎么就不见了诗人那豪情万丈的诗篇?月,你只躲在故纸堆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淡淡的暖意吗?人,是不是太容易失去那仰望的幸福了!
月亮不再是寄托相思传递怀念的那个婵娟了,人们有更多的方式解决千里相思之苦,那还但愿不但愿人长久呢?多少年后,人们会不会在房间里做个做个纸月亮来对孩子描述嫦娥奔月的传说呢?
晚上九点多钟我抵达沈阳,妻子在手机那端描述说家里的月亮好大好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月亮,站在六楼仿佛伸手就可摘到。妻子因为我而第一次关注头顶的月亮,其实月亮从来都是一样的。我徜徉在辽展广场,广场上人很多,但从哪个角度都无法看到月亮,天空因为各种彩色灯光的渲染根本无法判断阴晴,我不能凭借明月千里寄相思了。
都市人拒绝月亮如拒绝月饼。月亮的形象只在古诗中栩栩如生了。我相信整个都市人没有人象我这样期待月出。我在子夜时分梦醒于客居的旅馆,恍惚间,抬头看到那月光照在床前,举头望明月,那么陌生,象是假的,人工造的气球悬挂在楼宇之间应景,那么委屈,月光也是被修饰过的。
故乡的月亮是不是也枉自圆了一回,没有人似我充满感激地拜月,没有人似我,站在那庞大的月亮下面被撞得满头血涌,这时,就连那伴月的孤星也是一枚诗的种子,可以让你萌生丝丝诗意,没有人似我,月依旧圆,亘古不变,荣辱不惊。
写过明月几时有的东坡面对今世的月亮还会吟颂那千古绝唱吗?
那个中秋我也看到过真切的月亮,那便是第二天在朋友的微机房里。当朋友戏言道:昨儿,看过月亮了吗?想看中国最圆最美的月亮吗?众人没有反应,麻木地用手敲打键盘。只有我一个人心动,当朋友三下五除二从键盘上敲出一轮明月时,我的头便又血涌,那便是我的故乡我的灵魂深处的圆月,那么绰约地悬挂于群树之上,像是佛的拈花一笑。
网上看月圆,看故乡在灵魂深处铺展开来。
我们都是木头人。
(写于1999年中秋,发表在沈阳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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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立,男,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1985年开始写作,有三百多万字的文学作品。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在《家庭》、《南风》、《演讲与口才》、《辽宁日报》、《辽沈晚报》、《辽宁青年报》、《渤海早报》、《人生十六七》、《辽宁散文》、《辽西文学》、《朝阳广播电视报》、《燕都晨报》、《朝阳日报》、《辽西商报》、《起点》、《红袖添香》、《碧海银沙》、《辽宁作家网》等报刊和网站上发表,并被《特别文摘》、《特别关注》等选刊转载。历时五年创作的长篇小说《泥蝶之舞》共106万字,在《红袖添香》小说网连载。所撰写的风光专题片、微电影在全国获奖。诗歌、散文、小说作品入选朝阳新世纪作品选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