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阳网】又回到过去看看你

摘要:有时候人真的是很奇怪,离得远时日思夜想,每天都在心里描画过电影,翻看那些历历在目的情节。可是离得近后,却没有了那种朝思暮想的心情,想这么近总会有一天就见到了,其实放下的不仅仅是一种缠绕在心的念头,更是对过往青春的一种惦记。一个总是活在过去的人,是不容易老的,一个总活在过去的人,又是极容易老的,任何事物都是辩证的。

  又回到过去看看你

  文化信使/李文立 编辑赵盼

  1

  有时候人真的是很奇怪,离得远时日思夜想,每天都在心里描画过电影,翻看那些历历在目的情节。可是离得近后,却没有了那种朝思暮想的心情,想这么近总会有一天就见到了,其实放下的不仅仅是一种缠绕在心的念头,更是对过往青春的一种惦记。一个总是活在过去的人,是不容易老的,一个总活在过去的人,又是极容易老的,任何事物都是辩证的。

  或许是距离在作怪。

  或许是时间在慢慢地改变着一切。

  对朝阳师范专科学校的思念,就是这样。记得那时候刚毕业回乡教书,因为城市乡村的落差之大,心里总是对他多了一些回忆,那些如泡开的绿茶般在浅绿色的沸水里上上下下漂浮的碎片,时时泛上心头,掀起一阵阵波澜。一点一滴都会在心海里泛起甜蜜的涟漪。那时候,朝阳,燕都,就是一个无法排遣的伤感名词,钉在思维里,作为出现频率最多的念头闪现。在心里不断地发誓,一定要回到这个传说中的城市,那些心高气傲的想法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知音。

  当现实的沉重将思念磨砺成粉末,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渺小。

  朝阳,成了一个朝阳(ZhaoYang)的代名词,可望而不可及。

  在尘世间浮泛,在人海里挣扎。忽然有一天,某个机缘,我又携妻带子回到这个塞外小城,这个有着沉厚历史的燕都。当时空转换,当人世更迭,心里却仍有抑制不住的感动,想或许是自己的虔诚感动了上苍,或许是前世的机缘注定了要百折千回。回来之后第一个念头去看南北双塔,看那些漂浮在记忆里的观世音和飞天,那些被修整的塔身和风铃依然撞击心灵,那些在时空里浮泛的观世音笑容依然可亲。那是曾在我梦里出现最多的影像,我活在自己的想象里。

  终于在万家灯火中也有了自己的一室灯光,并且可以日日夜夜遥望南北双塔,或璀璨佛光,或紫燕缠绕。遥远的凤凰山、麒麟山都可以作为我窗口的风景,触手可及。在十楼的高空中,却有了不再漂泊的安定,身体有了居所,心安了家。

  怀想师专甬路上的那些银杏树、塔松、合欢,以及各种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树。

  一直让这样的想法在心里发酵。

  一直惦记着再在日落时分,再以那棵银杏树以及遥远的凤凰山为背景拍一张照片,看看时光怎样在我的身上雕刻了它不着痕迹的刻印。时光真的像黄昏从我窗口飞驰而去的那群喜鹊,当他们再从我的窗口飞过时,不变的是飞鸟,而改变的是我。我却依然站在一个固定的角度,看时光划过的轨迹,那些上上下下飞腾的七星瓢虫,是岁月的精灵,飞翔在我的生命里。

  我怀念的不是一个固化了的影像,我怀念的是我的花样年华。

  2

  听说这里将要搬迁,我决定在我失去他之前,去看看他,带着一颗虔诚和感恩的心。8月9日,这个想法终于成行。其实坐公汽仅仅十分钟的路程,其实打车还不到十分钟,距离只是心的距离。曾经多次在他身边擦肩而过,但是不能轻易掀开那些记忆的面纱。很多梦一般的境界在心里发酵,醇香四溢。

  之前,有一个葫芦岛的同学来朝阳,对李老师说,终于回到她魂牵梦绕的地方。

  我说你是不是在寻找你以往的那座香水城寻找令你迷惘的人。

  众人哑然。或许这就是每个人对过往的不同心境。其实他们不知道这里的故事。那首童安格《香水城》的老歌,唱的就是每一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个香水城,每一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个令你迷惘的人,一个你求之不得得之我幸的人。年轻的心都曾做梦,都曾有不能说的秘密。

  我终于决定要回到过去看看你,也看看我自己。

  那天妻子要侍弄头发,需要一天的时间。我决定带儿子回到过去的时光去探访,去穿越那时光的隧道,去穿越我生命的幻境。

  儿子说,爸爸,你的母校在哪儿?

  我说,很近,就在这个城市的南面,靠近大凌河,像一座孤独的城堡。

  儿子说,就这么近啊,没意思。

  临出发前,儿子早就听我说那里有一个大花园,非得要拿几本《花园宝宝》的画册。我说那就拿吧,咱们到大花园里去看,那里有数不清的花和树,葱茏而芳香。

  下楼坐6路车开往城市的南方,半路6路车转向,又换了别的车才到达目的地。下车后,并没有别人说的那种近乡情怯的心跳感觉,大门上朝阳书法界泰斗级人物姚保容的题字已经陈旧,斯人已去,那些铜字锈蚀。跟守门人说过,我们进入时光机器。甬路上的花树已经高不可及,杜松和冷杉已经庞大的不能再做路树,将狭小的花池子涨满,远非亭亭玉立可以比喻,榆叶梅、紫丁香、白丁香和其他的花都已经面目全非,16年,多少人来人往,他们为多少爱情故事做过背景,也将自己的枝条涂抹上沧桑,像水粉画那些突出的笔触。

  我让儿子和我走上方砖小路,花香满径,是国槐的落花,白色的槐花落地后成为浅黄色,铺满方砖小径,踩在上面极其松软。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和清扫,蜘蛛网横陈,我们是侵略者,打扰他们一个暑期的清净和繁衍。

  从小径里走出来,儿子大喊,爸爸,你看我们的鞋。我低头一看,槐花沾了我们一鞋,有一寸厚,原来槐花有极甜的糖分和粘度,踩上去,不知不觉就粘成松糕鞋底。踩着槐花底鞋,软绵绵的,有一种失重感。走了几步,儿子说,我们将花弄掉吧!于是我们就在我昼夜念叨的银杏树下将花托擦掉,扶着树干仰望这棵银杏树,手围的树干已经够儿子环抱,心里泛起的只能是那句: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桓公北上伐燕,攀枝执条,泫然流泪。没想到这个典故还真跟朝阳燕都有些联系。

  教学楼上的校训是我们走后钉上去的吧!

  教学楼前那白色花格子还依然醒目。一些熟悉的人影晃动,恍惚间人声喧哗。

  那些重叠的影子和声音都搅在一起,谁和谁的声音还被记住?还能在众声喧哗中被一下子就认出呢?一楼的寂静,连桌椅板凳都在做梦,来来往往的众生谁会被这个时空磁场记住呢?

  其实每一个人都是过客。

  3

  篮球场边上的垂柳曾经在我的诗中成为我的庇护所,如今他们不再垂下帘幕,他们已经将腰身拔起,柳条不再吹拂爱的信息。他们遮住了望向东方凤凰山的视线,他们参天,却不再温婉。时光让他们成为坚强和脆弱的集合体。

  我和儿子说作为篱笆的路树,原来还没有及膝高,如今已经高过我。

  儿子说,爸爸,那你原来多高啊?

  我说,爸爸原来一直就这么高,没有再变过。

  图书馆的字也是姚保容的题字吧!记得曾经也是繁体的,后来搞汉字标准化,又换回简体,对于书法来说,繁体更容易表现汉字的美,简体的间架结构不容易架构。

  那个低矮的图书室曾经是我高山仰止的地方。门前的那盆无花果树还在,那个狮子形的垃圾桶还在,门口前种着的美人蕉还在,一切好像都没有经历过十六年的风雨侵蚀。恍然间,好像我只是放了一个暑假,又重新回到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奔上二楼去看那些别人不会看的书。我曾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那个有些暗淡却泛着书香的空间,我读那些被推荐或不被推荐的名著,我也看一些冷僻的书,那些关于天文星座的、关于花花草草的、关于宋词词综的书、关于音乐的书,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会看过,我看过之后却再也没有机会去复习,那些种在我记忆里的信号,只有在适当的时机才会发芽,才会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与一楼的喧闹嘈杂比,二楼是寂寞清净的,适合我们陷入沉思。

  被合欢树笼罩的是灯火通明的阅览室,那些数不过来的期刊杂志,吸引着各色男女,他们以书为媒,为幌子,将人生的秘密泄露在最公开的地方,他们相爱,却注定不能相守,他们在及时行乐,做着爱的实验。我只记得我在这里看到了还没有被承认的《阿飞正传》,记得那只永远也不能落脚的大鸟。

  那时候合欢树还只是几个疏疏浅浅的枝叶。他的叶子最为神奇,就是昼开夜合。当他们合起对生的叶子,整棵树都显得收缩了,那些对生的叶子前世也是夫妻吗?当他们在晨光中轻轻地舒展了叶子,整棵合欢树都膨胀飞动起来,特别是那些绒球般支撑起来的花,在膨胀起来的花枝间轻盈飞舞,在窗前绿影摇红,婀娜多姿。他从春天开到秋天,仿佛就没有开败过。

  如今他们将整个空间扑满,将整个甬路的空间都连缀起来,成为林荫。

  落花满地。

  儿子捡起来,端详那些丝线般绣成的花朵,却被满花的腻虫给冲淡了兴趣。

  连续一个多月无雨,腻虫蚜虫将城市里的所有花朵都攻占了,他们吸食每一朵花蜜。

  一切事物只有在记忆中才是美好的。

  4

  无花果的花开在他的内心里。

  我正在给儿子讲解无花果的成果过程。

  那个粗糙的守门人骑着车子过来说你们不要停留的太久。

  我跟他说我已经十六年没有回来我拍几张照片就走。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了,他并不爱这里的一切,他只是为了生存,他每天熟视无睹。他是不是我在时的门卫呢?我不清楚,我那时不像很多人那样,熟悉每一个门卫或其他不相干的人。我就是一个书虫,我记得每一本书的排列组合,走过去闭着眼睛,顺手拈来。本来我有满脑子的回忆想讲给我儿子,看来我必须得省略一些,突出重点,简短,简洁,简要,或者忽略掉全部的细节,可是精神已经流逝在岁月中。

  走过图书馆,是一座玻璃花房。那时候曾流行崔健的那首《花房姑娘》……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你说我世上最坚强,我说你世上最善良,你不知不觉已和花儿一样……我想要走在老地方,我想要走在老路上,我明知我已离不开你,喔……我的姑娘……花房还在,不知道花房姑娘又变成谁了,每个时代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花房姑娘?每个人的心中也有自己的大海方向。

  我们没有到后边的操场去,既然那个守门人说了,我们不能做太多停留。操场在我们在校时刚刚征过地来,满操场的野菜野花像是原生态的草原,成为同学们争相拍照留念的地方。记得两个女生穿了同样的水粉色裙子,像是双生的莲花般艳丽,那是她们青春最耀眼的时刻。这之后,他们将被生活的艰难磨砺成熙熙攘攘人群中的任何一个人。

  北面的小花园原来是两个排球场,一些排球女将曾经在那里如花绽放,成为校园里最闪亮的女生,他们成了众人追逐的目标。如今那儿被打蔫的草花和花树装点着,当年的小桃树已经显得老态龙钟,树干上虫迹斑斑,那些唐菖蒲还是原来的根儿吗?那些开在我的记忆旋转中的花朵还是盘旋着开放吗?

  仰望楼上,那就是我曾经守住的窗口,我的视野是一望无际的麦田。

  如今如果我坐在楼上,从窗口望去,麦田已经被等待占地的人们种上各种各样的树。

  谁的惊声尖叫划破排球场?

  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满地落花堆积。

  5

  那些从远处运来的石头已经有亿万年的历史了。

  他们端坐在花坛里才十六年。

  我是第一个坐在上面造型的吗?

  是谁在被化上“好”的地方刻上“求实”二字,其实这些人为的雕琢并不比不识一字强。那棵小五角枫是不是与石头一起来的呢?他日后又去了哪里呢?是不是仅存留在我的照片里呢?那个舶来品的草房位移了,他又为谁支撑了爱情故事呢?又为谁的爱情遮风挡雨呢?

  我本来想坐在上面再摆同一个姿势拍照。儿子说太烫了。

  我们来到了南面的大花园,那就是我为儿子一遍遍描述过的花园。路旁的毛白杨树清秀挺拔,那上面刻画的是谁的爱情誓言,被岁月的年轮给一圈圈地放大了,虚化了,伤痕化了。记得与这些白杨伴生的一种蝴蝶,黑色的,蝶翼很大,有尾翼,在热风里翩翩飞舞,弱不禁风的样子,飞的不高,有时触手可及,却不忍心将他们击落,他们的飞翔是那么美,配得上翩翩这个词。

  我们的玫瑰花园荒芜了。

  我们的玫瑰花园在记忆中荒芜了。

  我们的玫瑰花园如今已经没有玫瑰了。

  我没有走进那些因为干旱而枯萎的花园,本来我是想让我的儿子在我生命中的花园里读他的《花园宝宝》,可是那已经不是我的花园,我的花园里依然开放着玫瑰,在我的想象里。

  被称为灯笼树的栾树上,红褐色或桔红色蒴果累累,有鸣蝉在其上嘶鸣。

  不是我武断,而是那些鸣蝉曾经在我的青春岁月里昼夜鸣叫。

  一定是在这棵灯笼树上,灯笼树纷披的枝叶已经遮蔽了蝉的鸣叫。

  我跟儿子说,这样的蝉声十七年前也曾在我的耳边“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他们要在土里黑暗里呆上十七年才能钻出土来,蜕皮羽化成鸣蝉。他们有的只歌唱一个星期就会死去,所以他们抓紧一切时间鸣叫,向着光明歌唱。

  我想这些鸣蝉是不是十七年前的蝉鸣的后代呢?

  暗紫色的蒴果满地,在风蚀的地砖上组成一个沧桑的画图。儿子蹲下身子,捡起三角状卵形蒴果,扒开蒴果,看见里面有三颗绿珠。扒开绿珠是相互拥抱的叶片。我跟儿子说,如果果实是黑色的就可以种成树,但是果实的成活率很低,一般的果实并不能长成大树,很多树是靠扦插的。

  儿子在阶梯教室的楼角为我拍照,他采取的是对角拍摄,他想尽量延展我头顶上的空间。我头顶上的空间是我曾经“听室内音乐”的阶梯教室,从阶梯教室可以望见食堂,我们往往都是在第四堂课时聚在这个大教室,看别人怎样逃课提前打饭,我们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那些曾为我逃课打饭的兄弟,如今在何方呢?

  鸣蝉还要独自一个劲儿地嘶鸣下去,如果灯笼树还在。

  6

  大路朝天,大路正对着凤凰山。

  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凤凰山隐在浅浅的山岚中。

  或许是因为对面的楼群的缘故,凤凰山隐在日益拔高的城市中。

  那些被我关注的花花草草又被谁四季凝望呢?

  当时院内的每一棵花草都被标上中文和拉丁文标示,让我们能知道这些在我们生命中出现的花草到底是什么花草,日后我们见到这样的字样也就会引起丰富的联想,或许哪一根儿神经就被不经意地激起,灵感突发。这就是佛说的种因果。

  儿子说,为什么学校都好种花花草草呢?

  我说,是为了美化环境呗!你说呢?

  儿子说,有花草真的很美。爸,你都记住这些花草了。

  这棵活化石的银杏树被路灯线杆儿挡住了,不能有很好的视觉效果。不知道是哪个决策者,将我的记忆中最美的图景给毁坏了。

  有些时候事情往往是这样的,对你重要的事情,对别人未必重要。

  就如这棵银杏树,或许几年后就将被砍伐掉。

  儿子说,爸爸,将来我要是考到清华北大呢?

  我说,那你就是咱们家族的骄傲,也是这座城市的骄傲。

  儿子说,要是我考到你的这所学校呢?

  我说,不会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肯定能考上一个好学校的,你不是想去英国剑桥吗?你不是想去《花园宝宝》的故乡吗?爸爸一定会送你去那里。再说,这个学校过两年就搬迁了,搬迁后的学校再也不是我的母校了。搬迁后,我们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走出校园,校外一片荒芜的样子,杂草丛生。

  儿子说咱们坐一会儿,《花园宝宝》书还没看呢!

  我们在校门外互照了几张照片,就坐在路旁的水泥花池子上看书。

  时光流转,好像是在昨日,我坐在校园外构思我的新诗。

  那时候我每天都写诗作日记,每天都有无尽的诗意澎湃。

  如今我再也写不出一首诗来。

  耳边又响起姜育恒的那首老歌:我不知不觉……我不知不觉……又回到过去看看你,当时间变成距离……敲打我是不肯老去的心……我是一个需要很多爱的人……

  (写于2009年8月11日——改于2013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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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立,男,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1985年开始写作,有三百多万字的文学作品。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在《家庭》、《南风》、《演讲与口才》、《辽宁日报》、《辽沈晚报》、《辽宁青年报》、《渤海早报》、《人生十六七》、《辽宁散文》、《辽西文学》、《朝阳广播电视报》、《燕都晨报》、《朝阳日报》、《辽西商报》、《起点》、《红袖添香》、《碧海银沙》、《辽宁作家网》、《今日朝阳网》等报刊和网站上发表,并被《特别文摘》、《特别关注》等选刊转载。历时五年创作的长篇小说《泥蝶之舞》共106万字,在《红袖添香》小说网连载。所撰写的风光专题片、微电影在全国获奖。诗歌、散文、小说作品入选朝阳新世纪作品选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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