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
文化信使/沈德红 编辑/素颜
那是八十年代初期,我十六岁,正是花季少女,从中学毕业回到村里。
小村依山而建,群山环绕,鸟语花香,风景非常秀丽!这里住着十几户人家,过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因为没有电视,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天一黑就睡下了。小村子的夜非常沉寂,偶尔有几声狗叫,显得是那样的单调乏味。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呆呆的望着星空,满天的星星象一双双眼睛,怪异的瞅着我。那样子和村民们看我时是一个样的…
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风刚刚开始吹起,人们的思想依旧。男孩女孩二十岁刚出头,便都成家立业了。我叛逆陈年陋习,不但报了文学函授,还立志找一个有共同爱好者为伴侣。我据绝不少上门提亲的人。
我成了村里的新型人物…
每当我想起自己对理想和爱情的追求,那么的让人误解,我常常愁怅满怀,难以入眠。想到委屈时,会泪湿枕巾。这时,他走进了我的生活…
我们的函授班有一个征友活动,凭个人简介在全国各地广交文友。目地:互相学习写作经验。他就是很多文友中的一位,他是一个军人,在内蒙当武警。接到他第一封信的时候,我就被他那手好钢笔字吸引住了。信写的很通畅,很风趣,我很喜欢!我向他倾诉我的苦恼,他就像老师似的开导我、鼓励我。我们的信写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长。他的信就像一篇篇优美的散文诗…我渐渐地喜欢上了他,他对我的称呼也,从名字改为了一个字…虽然是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过“我爱你”但彼此都明白。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收到了他寄来的照片。草绿色的军装,高高的个子,微笑的面庞。透着英武潇洒的气质。我高兴极了,一天都在哼唱着那首,我最爱听的歌(十五的月亮)我象得了奇珍异宝似的,把他的照片镶好,高高的挂在墙上。任凭父母亲怎样责骂都置之不理。
到了我二十二岁那年,家里人开始给我介绍对象,我总是躲避,实在躲不开,我就编人家的毛病。父母是娇惯我的。他们以为我是一时头脑发热。总有一天会听他们的…我每次接到他的信,都会出现在村东的小柳树林里,这是一个读信的好地方。柳树林立,碧绿的叶孑散发着幽香,小鸟在枝头歌唱。我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就开始幻想着、和他见面的情景。有时会想到和他结婚的场面…心里甜甜的美美的,脸庞也滚烫起来。
我的爸妈一直在为我的婚事着急上火。我的同龄人几乎都有了孩子。村里只有我一个大姑娘,很是扎眼,父母每天都唠叨个不停,我无奈许下诺言:他如果不来,一切都任凭爸妈安排。到了他复员的时候,我每天去班车站等他,可一个月过去了,他没有来,连信也不见一封,我站成了一道风景,整个人也傻了。我认为天塌了……
我的事情被人们传播的满天飞,我又成了村里的新闻人物。
父亲在一次酒后,暴怒的摔了镜子,并把他的照片和写给我的信,都放到炉子里烧了。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任凭泪水在眼里打转,也不叫它流出来。此刻,我心里只剩下了对他的怨恨,我没有任何理由再和父母、世俗抗争了。望着红色的火焰渐渐地熄灭,我知道我和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牵扯…
我父亲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三天两头领介绍的小伙子进家,我心如止水。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的相看着。最终选择了一个在城市做服装生意的年轻人结婚了。他图我年轻漂亮。我为的却是他能把我带出村子,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痛苦烦恼的地方…由于弟弟大学毕业,在城里发展的很好,爸爸妈妈被他接到了他那,我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
光阴荏冉,岁月如梭。转眼我人到中年,唯一的女儿已经十岁了。还住在老家的大哥打来电话,他儿子要结婚,叫我必须回去。
小村山水依旧,只是时代不同了、往日低矮的土屋,变成了高大的瓦房。家家都有了电视,一条柏油路蜿蜒的伸向远方!我一走进村子,不少人向我打招呼,几个大娘竟然把我抱在了怀里!他们早已忘了过去的事,一直记得我是这里的孩子。我心里明朗温暖了许多…
第二天,我帮嫂子打扫房间。当我擦拭写字台上的玻璃时,不小心碰掉了一本书。从里面掉出一张卡片。我捡起来一看,是八十年代流行的贺年卡,图案是一棵光秃秃的树杆下,落着两片心形枫叶。翻过来一看,有很多字。
它上方写着:浓浓的思念/深深的祝福。
下方写着:枫叶落了/我的心碎了!
好熟悉的字体,这不是他的字吗?瞬间,我的心狂跳起来,双手颤抖,几乎拿不住这张簿薄的卡片,我强抑制自己的情绪,去问嫂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我走后不久,他真的来了。当身穿警服的他向院子走来的时候,父亲还以为看花了眼,一家人惊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把一切都告诉了父母…原来一场洪水卷走了他的妹妹、他的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一下就病倒了!为了让他在部队好好干,家里一直瞒着他!回到家后,他一下成了妈妈的依靠。母亲只要他陪着,一步也不让他离开。失去亲人的悲痛、照顾妈妈的辛苦,再加上四处借钱给妈妈治病,似乎把他压垮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直到他接到安置工作的通知,他被安排到派出所工作。他的心情才有些好转。妈妈的病渐渐地好了,他把我们的事告诉了她。她妈妈叫他赶紧去把工作安排妥当,就去我家…
可是我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娘!
他得知我的情况后,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那时候已经快过春节,天特别的冷。可任凭谁叫他都不肯进屋里去…
哥哥必竟是男人,又比他大不了几岁。他特别同情他,把我的照片送给了他,那张照片是我特别为他照的,我们村里那时候还没什么人敢穿裙子,我用我采蘑菇的钱买了一件粉色的连衣裙。在城里照像馆照了相片。想给他邮去。照片上的我、有着一张很俊俏的脸庞。那双大眼睛象山泉水似的,清澈明亮!八十年代式的披肩发从胸前垂下来。我有着苗条的身材。全身散发着春的气息。我那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姑娘,在拿到照片的时候,我又改变了主意,我既怕他以貌取人,又想给他个惊喜,我把照片留了下来… 他在我家只住了一夜就回去了,在车站等车的时候,他知道了我曾在这是怎样忘眼欲穿的等过他,他紧握双拳打向身边的一棵大树,树皮被他打落了一大片,他的手也开始流出鲜血,那一刻把哥哥都惊呆了!我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他是心里难过,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相知不能相爱、相爱不能相守”的感情,让人肝肠寸断的了…我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轻易的放弃了对理想的追求!葬送了本应该得到的幸福!
我一夜无眠…临走前,我去了柳树林。走到我曾经念信的地方,我泪眼婆娑,往事历历在目。我百感交集,我甚至想马上就坐车去找他…可冷静下来一想,他也是而立之年了,也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去了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他好我就会幸福了,我还是把他记在心里吧。我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他的位置。而且会珍藏到地老天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或精彩或平淡的人和事都渐渐的淡忘了,唯有我的初恋像用刀子刻在了我的心上,总是在我经意或不经意之时,来敲打我的记忆,让淡淡的思念轻轻的弥漫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乌海下起了第一场雨。独立窗前思君影,人单形只心冰冷,丝丝细雨溅窗棂,淡淡忧愁挂眉头。空有千般柔情无处倾,万种风情抑心中,想你看雨,看雨想你。情悠悠,恨悠悠,像这绵绵细雨无尽头...............
我站在窗前看着飘逸的雨丝,我心里想起一首,曾在信里写给他的小诗:
如果你的爱
是细细的雨丝
我就是山脚下
生长的百合
有你绵绵滋润
我才盛开
小链接
沈德红,女,辽宁人,北票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任江山文学网绿野荒踪社团社长助理。作品散见于《克什克腾报》《辽宁邮政报》《蒲公英报》《北票市报》和《二月文学》《金秋二月文学》《河流》《古侠文学》《眉县文艺》《辽海散文》《望月文学》等杂志。小说、散文曾在网站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