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友
文化信使/时春华 编辑/雅贤
哥哥用两个等号连接了三个词:站友=冤家=死党,来说明他和孙大个之间的关系。
哥哥和孙大个之间的关系用前些年的话来说是死党,用现在时尚的话来说是铁哥们,他们之间好到啥程度,用我们农村的话来说就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那种,用文化词来说就是心有灵犀的那种。孙大个给哥哥打个电话,不等张嘴,哥哥就知道他想说啥,哥哥一找他,孙大个就知道有啥事。如今的两个人,是形影不离,因为他们又成了同事。
在很早以前,哥哥和孙大个也是形影不离的。这就要追溯到文章题目上的两个字“站友”,我文化不高,但是这俩字却绝不会写错的。很早以前,哥哥和孙大个就是这个“站友”关系——站着的朋友。那时候,他们俩还是小学生,因为好惹事,爱打仗,经常被老师罚站,所以说他俩是“站友”。孙大个那人整日里猴么坐相,戳猫动狗的就是个不闲着,那手那脚那眉眼绝对对得起他那个姓,要是给他身上粘上点毛,屁股后边安个尾巴,那他就可以叫做“齐天大圣”了。班级里,甚至学校里在他身边走过的个子比他小的男生,他们的头几乎都被他摸过,这人就这样,没有人在身边,就是有棵树或是一堵墙在那,他也要摸一把,手忒莏(suo)。不会说话的墙和树就算了,被扒拉了脑袋的小个子们也基本不吱声,蔫了吧唧悄没声地走掉,连个不满的表情都不敢有,更别说横瞪一下眼,因为他们怕孙大个用拳头问他们不服咋滴。我哥哥可是小个子里的意外。在学校这个碗里,你是大豆儿,啥牛的,我这个小豆包,也要蹦个高。那天,孙大个戏谑地从后面摸了我哥哥的头,我哥哥来了个扫堂腿把孙大个绊了个趔趄,孙大个踉跄着跑过去,返回身,来抓我哥哥,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是的,就是扭打,互相拽着彼此的胳膊,我哥哥往上蹿,孙大个往下压,一个踢蹬一个甩,孙大个个大,抽我哥的屁股,我哥哥个小,踢孙大个的大腿,顶他的肚子,到最后俩人试巴倒了,又在地上轱辘起来,满身是土,像两个土驴子。要不是上课的铃声响了,他俩是谁也不会罢手的,看热闹的虽然围了一层又一层,但是谁也不敢上前拉架,谁也不敢去报告老师,要是这俩刺头哪天不高兴了,说不定那个拉架或是打报告的就会被收拾。
接下来就是老师的火眼金睛看到了他们身上的土,看到了他们俩愤愤难平不断起伏的胸脯,还有他俩那交织到一起快要燃起火苗的仇恨的眼神,罚站,罚站,再罚站,劳动,劳动,再劳动。站着听课,班级没水了去抬水,或者放学后留下扫地,这俩人,既对立,也合作,不过,合作也是对立中的合作。抬水,水桶要放在杠子中间,偏一点也不行,谁感觉吃亏了,就往上颠水桶,你颠我也颠,抬着水也在较劲。扫地也平均分,那哪是扫啊,是在用笤帚抽地,把垃圾抽过界了,俩人啪扔了笤帚,又势巴起来。你拽着我的领子,我拽着你的领子,或是你掐着我的嘴巴,我掐着你的嘴巴,你紧我就紧,你松我就松,这种蔫逗已经没有了观众,最后看太阳快落山了,俩人气哄哄瞅着对方,“撒不撒手”地还没扫完呢,感觉对方手劲小了,就一起撒了手,一前一后谁也不和谁说话,一路回家。
孙大个和哥哥就这样成为了学校里的两个刺头,他们之间,战争随时爆发,下课,午休,放学。孙大个有孙大个的狐朋,哥哥有哥哥的狗友,有时候也打群架,毕竟孙大个势力大,哥哥他们总是吃亏。看着受了气的“弟兄们”,哥哥决意不牵连别人,自己和孙大个单打独斗。他单枪匹马去了孙大个家,直截了当对孙大个说:“我今天吃亏了,我想和你单打独斗,有种你跟我上后山。”两个有种的家伙就上了后山,约定了单打独斗的方式,摔跤,直摔到俩人都没了力气,歇一会爬起来,把上衣搭在肩膀上,没事人一样一前一后回家,到后来,他俩的打架,就如家常便饭,就如在切磋。大人们说,这俩家伙,一打仗就乐了,跟过年似的。也好像他俩前世有冤,今世有仇,动不动就打起来,因为好打仗,他俩真就成了学校站台上最著名的“站友”,老师说他俩属穆桂英的。
小学毕业上了中学,他俩没有分在一个班,下课了还是往一块凑活,俩人就像斗鸡里的“战斗鸡”,只要到一块,三八两句话,就扎煞起毛燃起战火,他们的关系就这样跟着他俩从小学升到了初中,他俩还是一对冤家。那时候上了初中,学生们打架更狠,由单打变成了“伙拼”的派系之战,就是某个大队的学生以团伙的形式抓单溜欺负另一个大队的学生,争胜争王显横。刚上中学不久,孙大个在路上就遭遇了团伙堵截,他们把孙大个围在中间,拳打脚踢,好汉架不住群狼,孙大个就是好样的,鼻子出血了,脸上挂花了,都没有屈服,旁边看热闹的学生起哄,我哥哥是属于猎犬性质的,嗅到打架的气息就兴奋。当他拨开人群走进去的时候,发现挨打的是他的死对头孙大个,谁也没有料到,哥哥疯了一样冲上去,拳打脚踢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些人不知道哪里来了个这么能打的小个子,孙大个稍一愣也振奋了精神,俩人打跑了那些乌合之众。哥哥和孙大个,一路没话,一起回来的,赶跑了那些人他们还是冤家,两个有种的男人,内心里都是骄傲的。内心骄傲的两个人,成了死党,谁都不服谁,谁都又不离开谁,他俩是没有太多语言交流的我们农村历史上罕见的死党。
不久,我们搬家了,离开了居住的那个小山村,我们走的那天,孙大个独自一个人在村外的高岗上目送我们离开,哥哥说,他看见孙大个最后坐在了高岗上,然后躺下了,就像他俩决斗斗累了一样躺下了。是啊,哥哥走了,没有对手的孙大个一定感觉到了孤单。
几年后,长大后的哥哥参军了,入伍集合开拔的那天,他在新兵队伍里看见了孙大个,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俩人都愣住了,长大了的他们紧紧相拥,长大了的他们成了战友。在部队里,他们把少年时代的凶悍都用到了训练上,几年的军旅生活,让他俩的关系更铁,冤家,死党,战友,老乡,两个人就像歌里唱的王小义、买买提一样成了兄弟。
哥哥说,原来别人说地球是圆的,他觉得没法去求证,然而他和孙大个的再次遇见,让哥哥对这个真理心服口服。退伍后,哥哥和孙大个都回了家,被安排了工作,那时候没有电话,联系也是极不方便的,渐渐地,他们失去了联系。那一年哥哥调动工作,到一个新单位上班了,报到的那天早晨,在新单位门口,哥哥遇见了孙大个,见面两人不说话,先抡拳头,他们成了同事。那一天俩人,就他俩人喝了个昏天黑地,笑谈他们的过往曾经,两个大男人,喝酒喝出了泪。
共同外向的性格,共同爱抱打不平实话实说的性格,部队的磨练,生活的历练,让曾经水火不容的两个年少时的“火”伴 竟然黏到了一起。他们彼此关心着彼此,关心着彼此的家人朋友,两个火性的男人,在而立之年以后温柔起来,也温暖起来。
哥哥跟我说起他和孙大个之间的关系,本来是要写“战友”的,哥哥写了错字,可我觉得这错字也没错,不打不相识嘛,唉,这俩“站友”,哪天给我们来段穿越,表演一下他们当初激烈又惨烈的决斗,哪怕做个秀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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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春华,女,辽宁省北票市大三家镇中心小学教师,1992年毕业于朝阳市第一师范学校,爱好文学,热爱生活,热衷于传播社会正能量,是北票市作家协会,朝阳市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辽海散文网会员,在北票市报有专版《朝花夕拾》,在《今日朝阳网》网络媒体发表过多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