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来自于心底的幸福感,只因想起了它
文/文化信使 时春华(辽宁北票)
真的,我非常非常怀念小时候吃过的榆皮面儿。我觉得榆皮面,是我们小时候那个物质匮乏年代人们吃不起白面的一种智慧选择。
那个时候,高粱、玉米、小米是人们的主食,只有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才会按照人口,每人一斤或是半斤的分得一点白面。这点白面一般都是留作过年吃饺子用的,新年新生活新气象,图个吉利。平时,人们吃小米、高粱米饭,或是用高粱面、玉米面贴饼子吃,那时候油水也少,常吃总有吃腻的时候,有的孩子挑食,不爱吃说是拉嗓子,这样的孩子往往是面黄肌瘦的。给家里人调理伙食,也只能是粗粮细作,这时候,榆皮面儿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大人们从面缸里用瓢舀上几碗玉米面或是高粱面,然后打开一个用绳扎得紧紧的小布袋,小心地舀出一碗两碗的褐色的面儿掺在盆中的面里,随时用手豁拉着,少了就再放上一点点,多了就再捏回去点,吃餎豆的时候,直接与面烫在一起也行,后揉进烫了的面里也行。锅里的水开着,母亲把那一大团烫好的面啪一声摔到擦床上,一手摁着擦床,一手顺着擦床上的带窟窿眼的铁片往下向前使劲搓这块面。那面条便像一条条长蛇落进沸水之中,啥时候母亲一磕板子,用笊篱顺着锅里的水绕一圈 ,锅里冒起白沫,餎豆就熟了,弄一盆拔凉的水,看笊篱起落,“红龙出江”,那餎豆清爽爽落在盆里,我们这些小孩子早就垂涎三尺了。
做饺子皮的可是要多放榆皮面儿,把当做饺子皮的面先放在锅里蒸,再烫了后揉榆皮面儿,揉好了揪一块试试是不是拉力很强,黏合性很强,觉得不够黏的,就再放上一些榆皮面儿,免得因面脆饺子被煮破。说是吃饺子,也不过是韭菜馅,人荇菜馅,或是马齿苋、刺槐花,农村广袤的土地上有啥我们就吃啥馅。没有荤油,手巧的母亲就把酱和稀了调馅子,小元宝似的饺子在锅里飘起来,我们排好队帮着母亲往桌上端,一家人吃得兴高采烈。
那时候,觉得榆皮面儿很神奇,有黏性,用它搭乎着做出来的面食好吃,就常央求大人吃餎豆或是吃饺子,可榆皮面儿是稀罕物,也得省着吃,不然没吃几顿也就会见底儿光了的。见底儿归见底儿,这东西不是没处淘弄,我们不怕费事,总是想方设法攒一些榆皮面儿留着解馋。每年的开春,树木发芽长叶或是秋天落叶的季节,远处山里或是房前屋后叶子稀疏将要死掉的大榆树就被放倒了。先是父亲拿着大锤,在树桩上一遍遍翻着个砸树皮,把树皮砸到与树干脱离的样子,褪掉那层疙疙瘩瘩似乎是皴裂的干皮,露出已经与树干脱离了的淡黄色内皮,我们这些小孩子起着哄,虎狼一般冲上去,找个角,起开一头,使劲一扯,那长长的一条子黄皮便下来了。更多的时候,大人只是砸松了树皮,一块块撕扯下来,我们这些小孩子一人拿一块,拎着小锤子,找个石头台,去砸死皮。砸完后,那些干净的黄皮是要撕成格尺般宽的细条的,越薄越好,铺了洋灰袋子纸,晾晒在太阳底下,晾干了,再用大剪子剪成4、5厘米长的小块,装在面袋子里扛到碾坊去轧。骨碌碌,骨碌碌一通轧,轧成面状,用细罗筛,筛过的细面儿装进袋子,把那些隔在细罗上的渣滓再碾轧,直到最后剩下一些絮状物。这些絮状物也并不是随手扔掉的,留起来,等到抹房的时候掺在泥里,说是不容易漏房子。当时懵懵懂懂,不知所以然,现在终于知道,榆皮面儿里是含了很黏的植物胶的,起到了小麦粉中谷胶蛋白的作用,所以让那些面形成了坚韧的蛋白质网络黏在了一起。那些和在泥中的絮状物,虽然没啥黏劲了,可它的絮状构造同样增强了泥的拉力。
都说好吃不过饺子,可是现在无论吃什么饺子,也没有那种榆皮面儿的饺子香。家里改善伙食,用白面掺了玉米面做餎豆,远没有小时候吃过的榆皮面儿的爽口滑溜。非常怀念榆皮面儿,怀念从山寨出来的那些美食。虽然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榆皮面儿已经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在追求纯天然纯绿色食品的年代,有更多的人像我一样想起了它。忆苦思甜也好,返璞归真也罢,我们要的,只是一种来自于心底的那种幸福知足的感觉,是一种关于过去,关于童年的美好回忆。
[编辑 云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