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信使/王翠霞 编辑/赵盼
我不是辽宁北票城里人,意思是说,我不是北票这个小城长大的孩子,而是北票乡下长大的。因为二大爷家在北票市内,对我一直宠爱的父亲,每年都会带我去二大爷家里,特别是春节前。那时候家里穷,也就是送送粘豆包之类的给二大爷家里,同样拮据的二娘,还得去街里给我买一块好看的趟绒布,给我做过年穿的衣裳。
忘记那年去北票是因为什么了,只是记得不是冬天,从来没有下过饭店的我,被父亲领着,在红光饭店吃了一顿饭。
红光饭店当时是老式的房子,很简陋,进门就是几张普通的圆桌,圆桌面上没有转盘,连塑料布都没有,简单的木凳,黑乎乎的,甚至服务员的白大褂也有些脏兮兮的。服务员看出我们是乡下来的,态度不冷不热的,跟现在各个饭店的热情相比,有天壤之别。后来我才明白,当时的红光饭店是公家的,不管吃饭的多少人,赚了多少钱,都是公家的。服务员上班只是工作,只为了工资,至于服务态度之类的,似乎都是与其无关、高高挂起的事儿。
父亲要了一盘木须肉,两碗大米饭,一口杯白酒。木须肉,名字很好听,一是有肉,这是父亲跟我爱吃的,二是我不知道“木须”到底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所以就在等待的过程中有了很多期待。等服务员端上来一看,“木须”不过是鸡蛋,大失所望。
我小的时候胃不好,干瘦干瘦的。记忆里父亲给我买了很多大山楂丸吃,酸甜酸甜的,不像是中药,倒像是现在的儿童食品,每次我都吃得津津有味。说实话,我对吃鸡蛋之类的菜兴趣不是很大。家里养了几只鸡,鸡蛋都被我跟父亲吃了。父亲吃,是因为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都是父亲骑车送信赚来的,父亲每天风里雨里的太辛苦,需要补充能量;给我吃,是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小。
鸡蛋炒肉,顾名思义,就是鸡蛋多,肉少,零星的几块,薄薄的片,显山露水地伏在炒鸡蛋的表面,失望的我对这盘菜有点失去了胃口。父亲把肉都夹到我的饭碗里面,很享受地喝着酒,吃着炒鸡蛋。我的目光却有些游离,吃的有些漫不经心,逡巡着,就溜到了邻桌客人正吃着的那盘麻辣豆腐上了。
邻桌的那个人,看穿着就知道是城里人,一个人要了两个菜,其中的一盘所剩无几,只有这盘麻辣豆腐动了不到一半。父亲看我的眼神停在了那盘豆腐上,眼神也飘了过去。然后他掏了掏口袋,看了看里面的钱,就仍旧低下头,喝酒,夹菜,吃饭。
现在的饭店是谁吃完了赶紧收拾桌子,当时的情况却不是这样,吃饭的就三个人,服务员一定想等我跟父亲吃完了以后再收拾桌子,所以那个人起身去算账以后,并没有人过来拿走那些碟子和碗。
父亲看到那人走了,迅速走到那张桌子旁,端起剩下的那半盘麻辣豆腐,就递到了我跟前。
那半盘麻辣豆腐,一块块豆腐颤颤微微的,红绿相间,红的是辣椒,绿的是葱花,白白的豆腐身上,挂上了一层黏黏的淀粉糊糊,一下子就勾起了我的食欲,很快的,我把一碗米饭消灭了。
父亲看我吃的香,把剩下的豆腐都倒在了自己的饭碗里,这半盘麻辣豆腐,很快进了我们爷俩的肚子。
三年以后,我考上了北票高中,却再也没去过红光饭店。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北票工作,红光饭店也慢慢的被我忽略,走出了我的记忆。一幢幢整齐的新楼,替代了街道两旁的平房,城市在日新月异地变化着,人心也在悄然的发生着改变。我一个月回家两次,每次都去八门烤鸡店买一只八珍烤鸡给父亲带回去。
后来,有次跟父亲闲聊说起麻辣豆腐,说起那次吃人家麻辣豆腐的香,说东西都是人家做的好吃,父亲望着我叹息了一句:“那时候,兜里没钱啊!”我跟父亲笑了笑:“没钱又不是啥丢人的事,等以后,你想吃啥我给你买啥!”
现今,麻辣豆腐早已成了千百户家庭餐桌上极其普通的一道菜肴,仍旧被人们喜爱着。但让我纳闷的是,不管现在的豆腐怎样烹饪,都吃不出当年那半盘麻辣豆腐的香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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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霞 笔名翠雨丹霞,本科学历,工作于北票市水务局水产站,朝阳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