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玉米
文化信使/袁海胜 编辑/赵盼
粮食中近于工艺品的,还有玉米。玉米粒的黄与白,乃至斑斓都适中,粮食的颜色不需炫耀,任何一种都有亲近感,人的目光触及后变得柔和,心里敬畏。
玉米粒在棒芯上排列井然,比小学生站得齐,不像高粱的凌乱,也不像谷子拥挤。玉米棒子掰开,侧看是小型的葵,玉米粒花瓣像小朋友用铅笔画出的,朴拙,也天真,有一种你感觉出来却说不来的素美。
农家院子里,拔了皮的玉米棒子堆积成玉米塔,无论天阴还是晴,金色的阳光一直屯在院子里。玉米皮褪至底部的玉米棒,像裤子滑落。其皮拧成辫子挂在房檐下,阳光就驻在窗前不走。老百姓早就发现这个秘密,七高八低地挂满房檐。有老乡把玉米辫挂在梨树上,冬天里,满院子阳光。
乡野美学渗透在揉碎的时光里,凝重笨拙,静穆中散发喜庆。
玉米,名字吐露文雅。玉本身在民间通俗印象中层次较高档,何况“玉”中还有“米”。“米”是粮食中的精确叫法,是丰年或是众生生存指数的关键词。鲍尔吉·原野先生说:一粒米,重如山。
人类不可思议的智慧是发现并且培植了庄稼。现代人真是幸运,毫无艰辛感地享用粮食,无需为生存担忧。遗憾的是人类说不清庄稼准确的来历,包括玉米。
对于大自然的恩赐,我们一大半靠得是揣测。
生物学角度看,过分安逸的生活,会让动物(人也算)的一部分功能逐渐退化。譬如让白领们去挖一垅土豆(不带戏谑成分),少顷汗流浃背,干不动。别笑,这就是原始功能丧失的前兆。还有爬树,不说了。现在让人害怕的事是,一些人享用粮食的同时,忘掉珍惜粮食。我曾看到过把煮熟后的玉米棒子扔到垃圾箱里。
秋天看到大片的玉米地,心里温暖——不是神经感觉到的那种暖,而是上升到精神层面的一种意识——谁都需要这种意识。秋阳在近于枯黄的玉米叶子上跳出斑斓的色彩。这时候的色彩渗透出一层水质感,不是眼睛出了毛病,而是秋天本身无处不沉积水分。即使干旱,秋阳也能闪烁出水的波纹。玉米叶子在没枯之前何等风光,譬如夏天,叶子手一样挽着,下雨或起风时沙沙作响。心细的人看一眼叶脉,清晰明朗,不似人的掌纹乱线一堆,费劲地辨别爱情线、事业线云云,安慰自己。而深秋,叶子垂于腰际,植物纤维的肌无力,暴露出丰硕的玉米棒,也是一种慷慨激昂的壮美,一切是为了果实!庄稼和人一样,为孩子什么都可以付出,包括尊严和仪表。
喧嚣沉寂,果实丰硕,这才是最耐看的风景,是一种崇高敬意支撑下的饱满。
农民久久蹲在地头,不想回家。
排除人类司空见惯的心态,单棵看,玉米是漂亮的植物,叶、茎、穗、腋下棒子、棒子顶缤纷的流苏,用家乡话就是带劲。棒子——专业一点叫果苞——成长过程更是动人心魄,像少女的乳房悄无声息地渐渐丰满。这样比喻让男人心热,女子羞涩。
庄稼是贴近人性的植物,它们是人间的精灵。
把一粒玉米放到掌心,谁也感受不到它的身体藏着那么多力量和生命,这说明玉米的伟大,平凡朴拙中让懂得感恩的人变得谦逊,逐渐成为精神领域完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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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海胜,辽宁朝阳县人,业余写作者。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散文协会会员,朝阳散文沙龙成员,朝阳县农村信用合作联社员工。出版散文集《月色河边》、《永不锈蚀的钥匙》、《春天鼓掌》。在《人民日报》、《福建文学》、《延安文学》、《芒种》、《鸭绿江》、《散文百家》、《中国文学》、《中国校园文学》、《青海》、《辽宁散文》、《白塔湖文学》、《佛山文艺》、《辽宁日报》、《红海滩》等报刊发表过作品,在《今日朝阳网》网络媒体发表过多篇作品。座右铭:进入一种文字的修炼,生活才算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