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老屋

文/郑宪宏

　　转眼间从老家走出已经有十多个春秋了，但每逢清明、春节和儿子寒暑假期我都回到老家，回到那日夜思念、魂牵梦绕的老屋，看望故人，祭奠先人。

　　从2001年大学毕业工作后，在老家的老房子里住的日子便悉数可数了，但每次回家即便是小住上一日，那也是对心灵的一次荡涤、对心态的一次调整、对心理的一次慰藉。时光不舍昼夜，逝者如斯夫，家乡的面貌也日新月异，不变的是左邻右舍叙不完的乡情、父老乡亲质朴的乡音和家里的老屋。

　　踏入老屋，消息快的惊人。长辈、儿时玩伴、侄辈等乡亲们便涌满了一屋，嘘不完的问候，唠不完的往事，道不完的想念。他们问，我说，我问，他们唠。极其放松的席炕而盘腿大坐，没有芥蒂不带功利的家常事理，让我整个身心都能彻底的松绑，回归自然，心如赤子，一切变得那么简单、那么无邪、那么让人回味。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在个人日益狭小的生存空间，在充满功利和茫然的人际关系，在拜金主义横行的大潮中，无形的压力使人窒息，无奈的潜规则令人头痛，无知的未来使人恐惧。只有回到老屋，我便是本我了，没有了愤世的慨叹悲鸣，没有了嫌隙的尔虞我诈，没有了失我的徘徊彷徨。一切都融入简单、顿入质朴之中。

　　乡亲们与我聊到很晚很晚，但是不困。

　　老屋的灯光昏暗，但很温暖；乡亲们的话语笨拙很土，但很热情；炕桌的饭菜简单，但很香甜。

　　老屋的夜晚是静谧的、安祥的。少了城里的喧嚣，多了人与自然的合欢。偶尔传来的犬吠和断续的蛐吱声告诉我，这就是田园，这里可以踏实入梦。飒飒晚风挤进窗棂，轻轻抚慰着我，和缓的带走白天的燥热。窗外，浩渺宇宙梳洗沐浴后，露出了她本来面貌，如洗月光毫不吝啬的跑满了老屋，星星和月亮是那么的明亮光鲜，晶莹通透，它像是和我诉说着这里天人合一，这里简单又丰富，这里至善、至臻、至诚、至美，这里生命更有意义。

　　晚饭后，四邻又围坐在小院门前的石墩边，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糗事逗得月亮笑弯了腰，星星兄弟们也似乎玩起了捉迷藏，一会躲进云里，一会眨着眼睛跑了出来。直聊到月亮躲进了云层睡去了，大家才各回各家。

　　火炕真舒服！

　　早上，被鸡鸣和鸟叫声拽出了温暖的被窝，走出老屋，院子的空气十分新鲜，沁人心脾。轻轻的闭上眼睛，贪婪的深吸一大口，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清爽美好的一天开始了。勤劳乡亲们已是家家吹烟袅袅，沉寂了一夜的村子瞬时湮灭在说话声、叫猪声、鸟叫声、孩啼声、劈柴声组成的乡村天籁中了。初晨的阳光直射在比我还大几岁的老屋上，它显得那么苍劲、古朴、圆润，而且更加可亲。

　　上午，和本族的堂兄堂弟到祖坟上拜祭先人。

　　下午，带着礼品看望长辈。

　　临走，小院门口都是乡亲，时令蔬菜，五谷杂粮，大包小裹，带走的是乡亲们厚厚的祝福、浓浓的乡情、依依的不舍和热热的期盼。步履沉重的几步回头，向在村口久伫目送的乡亲挥挥手，那是怎样的惜别之情啊！

　　村口的百年老槐树仍然壮硕，无论他的枝干长到多高，但他的根却始终扎在这片热土里，每一个远行的游子都带走了一片叶子，却留下了一条根。

　　七年前，在城里为母亲购置了一个小户型的一居室，因为借了朋友的钱，母亲说：“二呀，实在不行我看就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吧，反正也不回去住了，尽量别欠别人的钱”。

　　我坚持说：“不用”。

　　生我养我的老屋留下了。

（2015年8月23日暑假，母亲回老屋小住一个月，迎接我同学时，同学给照的相片）

　　每当我遇到不顺心的事、不如意的人，工作生活染指灰色，我第一时间会想到老屋，想到在老屋度过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和懵懵懂懂的少年时代；想到第一次过家家、第一次掏鸟窝、第一次偷喝父亲的酒、第一次考试得了第一名时母亲满足的笑容；想到被人欺负回家后母亲淡淡的表情、生活艰辛时母亲撑起生活的臂膀；想到感情质朴的乡亲、民风纯朴乡情；想到母亲常说过的两句话：“人之初，性本善；人生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我便释然，便达观，便从容。

　　一切阴霾就会飘然逝去。

　　每当我的人生处在上升而自鸣得意的时候，脑海立即呈现一幅画面：自己站在高大的老屋外，他是那么雄浑而伟岸、严肃而敬畏。他似乎在告诫我：一切失败都来自大意，生命只不过是一个过程，成功也只不过是人生一个极小的插曲，人生的轨迹永远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处在浪尖时，不要太得意，要调整心态，做好迎接失败的准备。只有那样，你才不会被摔的更惨，你才能围绕人生的中轴线螺旋劲攀；只有那样，生活才会频繁眷顾你，风雨之后才会有更美的彩虹；只有那样，朋友才对你不离不弃，即便你随即到了人生的低谷，却始终有友人伸出爱的双手，展出善意的笑容。

　　一丝窃喜就会荡然无存。

　　有了老屋在，对家的思念会飞的更远，对家乡的挂念会升的更高，回忆往事和心灵旅程也就有了支点，心里便有了归属感。

　　有了老屋在，‘回家’就变得沉甸甸，痒痒的，使我充实，让我期待，心里便有了安全感。

　　有了老屋在，乡亲们看到老屋，便想起了我、我的家人和我们家的往事，能时刻在时间和空间把我与乡亲们紧紧融为一体，不能分开，心里便有了幸福感。

　　有了老屋在，让我能在梦想中驰骋，放飞思绪，体味乡愁，感悟人生，憧憬希望。就像一个高飞的风筝永远被一根长长的线紧紧相牵，漂浮不定的游子心被乡愁牢牢抓实，有了根的感觉，心里便有了踏实感。

　　老屋，带给了我太多的快乐，留下了我太多的回忆，承载了我太多的梦想，寄托了我太多的希望。

　　难舍老屋！

[责任编辑：雅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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