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爷

文/张凤伟  编辑/明月

　　小时候，姥爷常到我们家里来，吃完中午饭姥爷常常睡上一觉。有意思的是，他睡时平躺在炕上，摆成个“大”字，两片嘴唇噗噗地出气。我仔细观察，他呼吸时是从鼻孔中进气，从嘴里出气，才有这样的效果。我曾问过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妈妈说：“那是长寿的特征，吹土呢！”可我很淘气，找一根毛毛草伸到老爷的耳窝中。他醒了，摸了一下我的头，又睡着了。

　　在我的印象中，姥爷总是笑眯眯的，脾气特别好。不管和谁相处总愿自己吃点亏，好像只有这样心里才踏实。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二舅中年意外的离世，从此改变了姥爷的那张脸，由一向笑眯眯忽而变得阴沉而木然。我想，每个人状态的改变是多么的快呀。他常常坐在炕里边，隔着窗子看着外面的世界，连眼都不眨一下。我似乎知道他在看什么，或许看到的都是满脑子的回忆。他好像泪腺坏了，总在不知不觉中流下眼泪，于是，掏出每天被他擦得总是潮潮的手帕，沾一沾眼边。

　　姥爷一生老实憨厚，为人谦和，是乡邻们公认的大好人。无论哪家有个大事小情，危难招灾他都早早到场，忙这忙那。姥爷的勤劳能干给我们的影响最为深刻。不论春夏秋冬，他总是天未亮就起来。地里的活总是要抢个先，院里院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时姥爷来我家，无论是房顶、墙角、园子，只要有一棵草，他是看不下眼。妈妈干啥不利索，也经常听到他的责备。每到冬天的时候，家里没活了，他就去山上捡干柴，一个个捆得整整齐齐，以至于家里柴火堆成小山似的。有时候很晚才回来，急得姥姥把做好的饭菜用盆子扣上，站在大门口，望着远方，嘴里念叨着：“老爷子咋还不回来呢”——这让我深深地体会到，两位相依为命的老人相互间的那种牵挂和担心。

　　我的大舅是个孝子，从参军以后这些年，定期来信、年节汇钱，从未间断。姥爷没有读过私塾。那时候总是让正在上学的我给念一念，听着听着，露出了久违了的笑容。姥爷把每一封信都保留着，以至于攒下厚厚的几打，也不会扔掉。而且，有的信我已记不清读过几遍了。后来姥姥生病了，身体站不起来，所以做饭的事只能由姥爷承担。最让我心酸的是，我从瓦房子工作时，回来看望他们，只看见碗橱里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饭菜。见此情景，想到大舅远在千里之外，二舅母早已离开了这个家，让我这个很伤情的人，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姥爷在97岁那年离开了我们。我依稀地记得，哀乐声中，天空中下着稀稀落落的雪花，飘飘洒洒，打在每位亲人的脸上，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簌簌的北风刮着那三三两两的花圈的花叶，不停地颤动着，让我潸然泪下。模糊中，姥爷的音容就在我的眼前。心想：老人带着多少无奈，带着多少遗憾，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离开了这个让他生存将近一个世纪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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