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多少猪会想着王瘸子

文/崔士学  编辑/雅贤

　　人计划自己的生育，还去给猪计划，人真是多事啊。具体到我们村来说，我们村所有猪的生育都是靠王瘸子掌握的。“双手把握生死路，一刀除去是非根”，这是王瘸子每每下手前都要嘟囔的一句嗑儿，想一想他的这句话也真是意味深长啊。王瘸子这一辈子可是好说的人，村里人都知道。可让村里人记住的王瘸子说过的话也就是这一句。我不知道这句话是王瘸子自己发明的，还是跟别人学来的，反正我们村儿的人都是从王瘸子那听来的这句话。一个人一辈子会对人说那么多的话，一个人一辈子对人说过的那么多的话又有多少会被人记住呢。

　　王瘸子做那活儿的时候，一头猪崽儿也就是刚刚出窝儿,两、三个月的年龄，最好是七十五天，这可是王瘸子走了百家门，进了百家圈，劁了百家猪后总结出来的啊。这做早了，会伤了猪，那时候猪的别的系统还没长成，猪还只知道吃猪食，还没啥别的想法呢。晚了呢，晚了猪的零件长全了，猪的思想就复杂了。思想复杂了，就会耽误猪长身体了。人一致的认为是，猪长肉就是长身体了。人对猪一生的希望是：只长肉可别长别的。猪可能是也悄悄的看出了人的心思，所以有心眼多的猪就想抢在人注意之前做成了好事，村里人就见一头才几个月的虎头虎脑的小猪吭哧吭哧的往另一头可爱的小猪的背上趴呢。可猪还是太小了，猪还是太可爱了，猪的一切哪里躲得过人的眼啊。

　　“去找找王瘸子吧，看这两天有空把那头小克郎给劁了”。通常，村里一家的大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家一头猪的命运就马上要改变了,也就又是村里孩子们聚堆看热闹的时候了。王瘸子大多是会有空的，当然王瘸子家也是有地要种的，但也从没听说谁家一头猪的事会因为王瘸子忙活别的事给耽误的。

　　杀猪是要捆的，劁猪却不用。拣溜光的院里土墙跟，枣树下。这家的大人薅着耳朵，摁着猪头，王瘸子就两膝别住小克郎的两条腿，扯开，探出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捏住了两卵儿，一捋，那俩蛋就更鼓鼓的凸出来。王瘸子腰间套子里那桃形的刀就没看见啥时候已闪闪的在左手里了。那头被压住的小克郎一声连一声的嗷嗷的嚎。看那桃形的尖刀划过去，那两蛋从王瘸子的指头间裂出来。小猪紧蹬了两下腿，脖子一挺，几声瘆人的嚎让旁边孩子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疼，孩子们就赶紧捂了耳朵跑去，远远的瞅了。眼瞅着王瘸子已麻利的缝好了线，两手拎着那头小克郎的后腿一会儿，轻悄的放下。猪的前腿先着了地，抖了抖脖子，哼两声儿溜到墙跟去了。

　　一头猪一辈子的使命便从清明前后的一个小半晌开始改变，可对于王瘸子来说却不过是帮了村里老邻旧居的一个忙儿。

　　“走、走，快进屋、快进屋”。要是不忙的话，王瘸子通常会被主人让进屋里，喝一壶早沏好了的红茶，找出烟笸箩卷一袋旱烟。村里人不会有太多客气的话儿，王瘸子也觉得是他该做的事了。除了他村里还有谁能会这一手啊。不是王瘸子那一刀儿，谁家的猪也不会长出来那么多的肉，这些村里人心里也都是有数的。于是，人们都说除了村长，劁猪的王瘸子是村里人家杀猪时请的最多的人了。其实，总的算来，村长也比不上啊，村长是要换的，可劁猪的王瘸子却是被村里的人们请了敬了一辈子。

　　劁猪的王瘸子是被村里人记住了那么多的好，也不知道那么多的猪是不是也会记着他。因为那一刀，从此开始了一头猪快乐而简单的生活，也不知道一头猪会怎么想。

　　村里那么多的猪有多少恨着王瘸子，又有多少惦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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