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光中的奶奶婆婆
文化信使/刘晓玲 编辑/雅贤
元旦假期一结束，就意味着寒假在向我们招手了，春节也就不远矣。如果时光倒流，在这段假前忙碌之后，我便会开启一年中最幸福的假期之旅——回农村过年。
追溯到十年前的岁月，寒假刚开始，心中便会有一个无声的指令：备好年货，回家过年！家里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的，只要我们三口刚从大门口一露头，站立在厢房门口的奶奶婆婆会立刻笑着大喊：“我大孙子他们回来了！”然后侧歪着快步走下台阶，忙不迭地接过我手里的年货，疼爱的眼神让你的心头一暖，心中便似有汩汩暖流淌过，寒冷与疲惫在这一瞥的“扫荡”下顷刻散尽。我一直不知道，奶奶婆婆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但是每一次她都像忠诚的侍卫或是奉命值班的士兵，在寒冷的冬季里执着而准确地迎候我们归来。
我们进屋上炕，奶奶婆婆的忙碌便开始了。先是一杯热茶，叮嘱着一定要先驱走肚子中的寒气。紧接着，包得严严实实的醉枣罐子便递到了眼前，挑一颗最大最红的递给她最疼爱的大重孙子，下一个便是我这个孙媳妇了，“快尝尝，看看奶奶今年醉的枣好吃吧。”微凉、醇脆、甘甜，伴着淡淡的酒香勾起寄居在我们肚子里一年的馋虫，三个人的手轮番进出盛枣的罐头瓶，享受着亲情的温暖。
“中午你们想吃啥？”奶奶婆婆惯有的询问开始了。“老太太，我想吃烧饼，给我烙两个糖的。”儿子抢先点好了主食。“玲，你吃啥？”奶奶婆婆转过来问我。“奶奶，我想吃大白菜炖豆腐。”“大孙子呢？”“再拌点辣椒，奶奶。”先生又加上了他最爱吃的拌辣椒。作为孙媳妇，不好意思也不落忍端坐在炕头上，但是几番下地，又被奶奶婆婆推回到炕上。她的理由一直就是：“怪冷的，在炕上好好呆着吧，回来过年奶奶就高兴了。”
我只有等到十多分钟之后，穿鞋下地，钻进厨房，抢着蹲在灶坑，烧火。但却仍被常常拒绝，“不用你，穿得干净儿的，弄你一身灰，我各个儿做就行了。”直到执拗不过我，奶奶婆婆才只好作罢。说实话，坐在小板凳上，看奶奶婆婆做饭，是我很享受的一件事。老太太是极其干净的人，70多岁的年纪，灶台上难以寻觅到一丝灰的痕迹。因为她用的两个水舀子是相同的颜色，很多年来我一直就没分清哪个是舀清水的，哪个是舀泔水的。她又是极其麻利的人，发好的面揣一些碱水，用盆盖好，回过头来在大锅上便开始炖菜，炖菜的空当，白菜心拌辣椒就在我们娘俩闲聊的时候拌好了，奶奶婆婆总是先夹一点让我尝个鲜，在她眼中，也许我还没长大，也许我只是她最疼爱的孙女，而不是什么没血缘的孙子媳妇。
奶奶婆婆的烙烧饼应该是一绝，醒好的面，揪成大小相同的剂子，不用擀面杖，只用手掌，压扁压圆，用筷子棱斜着交叉压出花纹，等炖菜出锅，便开烙了。奶奶婆婆烙烧饼不用铲子，只用手，一次大锅中就会放上十多个烧饼，等一面定型之后，稍变金黄，老人家就会用手一个个把它们翻过来，排好，金黄的颜色伴着规则的菱形块，鼓鼓的圆圆的烧饼便显露出它诱人的模样。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半蹲起来，看奶奶婆婆做饭像是看一场表演，很享受，很幸福。同事们常夸我做饭好吃，也许真正的开蒙之师应该是奶奶婆婆吧。
午饭开始了，全家人围坐在圆桌边，奶奶婆婆永远“占据”着盛饭的位置。公公在世的时候，连生气带打趣地说奶奶婆婆是丫鬟转世，老人却不生气，好像为家人盛饭、添菜是她的神圣使命，不容侵犯。每次和她抢着做这些事情，我总会败下阵来，只能静静地等着，享受着，幸福着，感动着。
这样的幸福持续了很久，算起来应该有十五年的光景。但这样的幸福结束得也很突兀，因为公公不幸去世，奶奶婆婆经不住打击，痴呆了。痴呆的日子里，我为她买药，上药，洗身子，喂饭，我尽一切可能回报着她，只希望她能长一点、再长一点给我们“反哺”的时间，让我们有回家的动力和盼头，让我们在老院子里能多一点时间怀念那份幸福，然而，一切未能遂愿。
寒假快到了，春节马上来了。可是那份幸福也随着奶奶婆婆的离去而永远地离去了。如今，我不再盼望春节，因为春节的日子让我常常陷入到思念里，难以自拔。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我在心底无数次地追问：“奶奶，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2016年1月5日清晨
（作者现供职于辽宁省龙城区教师进修学院，系朝阳市首批名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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