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承载的殡葬情怀
文/王利 编辑/天河水
1990年,是我人生命运的重要转折年。这一年,我脱下穿了14年的军装回到家乡,正好赶上农村推行殡葬改革需要一名司机开殡仪车。就这样,会开车的我“鬼使神差”地成了一名殡仪车司机。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26年。
看到这张老照片,就让我想起最初与殡葬行业结缘的情景。这台车是我从别的司机手中接过来的一台旧“沈阳金杯”130车。正是这台旧车,前面挂上一块殡葬宣传版,两侧车箱也挂上宣传牌,车顶上安装两只高音喇叭,驾驶室里放着扩大器,伴随着我们一行三人,出入城镇、走乡串村,张贴国务院《殡葬改革条例》、散发传单、反复播放各级政府关于殡葬改革法律法规实施细则通告。经过半个多月的深入宣传,基本上做到了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为顺利推行殡葬改革奠定了基础。
接下来,随着农村火化区范围不断扩大,遗体接运任务也随之增加。整个单位就两台这样的殡仪车,旧车也和新车一样,担负市区和农村11个乡镇的接运遗体任务。松岭子镇离县城40多公里,有的时候一个下午,连接带送就要往返四趟,行程160多公里。最多一天接运过6具遗体,来回往返于城乡之间,跑遍了大山腹地的各个角落。这台车不仅出色地完成了接运遗体任务,同时还要保障车间所需物资,完成拉油拉煤拉水拉砖搞基建和一些临时性的任务。领导和同事评价说:“这台旧车曾为凌源市最初的农村殡葬改革立过汗马功劳!”
发生在1993年1月4日的一件事,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去交通事故现场接遗体。当时,凌源市的一台货车与内蒙古宁城县的一台运煤车(一主一挂),在宁城县小城子乡境内发生特大追尾事故,现场惨不忍睹。被撞主车从右边撞到左边道下,然后撞倒学校砖墙,停在操场上。当场死亡4人,宁城县3人并排躺在路边,用被单盖着。3人中有父子2人,据说拉完这趟煤,儿子就准备年前结婚。凌源那台车上,有1人仍然在肇事车的驾驶室里靠右边夹着呢。过往路人惊心动魄,叹息不止。因发生事故时正赶上元旦放假,两天来事故没有得到及时处理,我又是先于当地交警到达事故现场,准备将凌源车上的逝者遗体接运回凌源。当遇难者家属和当地群众知道我是拉凌源人遗体的,立马恼羞成怒,将全部的怒气和怨气都发泄到这台车上。忽一下子上来一大帮人,将我开的这台车团团围住,不由分说,上来就将电瓶线和全车线剪断,将前后四个轮胎气放净,并扬言把车推到沟里去点着了。还让我也老实点儿,不然的话把腿给打断了。对他们这种过激行为,我只好忍气吞声,并表示了理解。
这些人知道我的车不能开走了,过一会就慢慢散去了。这时,天也马上黑了下来。有人劝我,反正车也不能开了,坐大客回凌源,等事故处理完再过来。我说:“战士不能离开枪,我也不能离开车”。就这样,我先把车冷却、水放净,再找个地方住了下来。等第二天供销社上班后,我买了一只打气筒,气门芯钥匙和气门芯,一卷胶布,回来自己动手修车。我一个人忙活,中午也没顾得上吃饭,从早上一直修到下午3点多,车终于凑合着能开走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逝者家属的监视之下进行的。当时没有手机,打个电话也必须到邮局,他们也派人跟在身边,生怕我跑了。后来,来了一台吊车,到现场吊肇事车来了,所有的人都纷纷跑过去想阻止吊车作业,对我这边的警惕也就放松了。我瞅准机会,赶紧开走。回家往南走,要路过事故现场,肯定会被当地群众给挡下的,于是我往北开,想办法早点脱身离开现场、离开监视就行。开到离赤峰不远的乃林地界后,才敢顺便道往家走。即使这样,还会担心有人从后面追赶。心惊胆战地把车开回单位,已经是后半夜了,一颗悬着的心也随之落地了。
从某种感情上讲,这台车就像我的伴侣,与我朝夕相处、形影不离5年时间,直到报废。又换一台旧金杯132货车,又开了5年。然后才换了一台江苏产的殡仪车,一开就是16年。这些年来,我开着3台殡仪车,与殡葬行业的人和事结下的情缘长达26载,其中的酸甜苦辣,是这几台车装也装不完的……
随着岁月流逝,这些情缘将会慢慢沉淀。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压缩成记忆底片,永远保存在心灵的硬盘里,默默地记录、告慰我充满神秘色彩的人生岁月!
(作者现供职于辽宁省凌源市殡葬管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