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开在我心里

文/张冰  编辑/肖萍

　　一本纸页泛黄的小说，细细地算起来，已经在我的案头摆放了半个多世纪。在我还没上学的时候，就捋着字一遍遍地看它，它陪伴我走进学校，走进工作岗位。它还曾经是我唯一珍重的嫁妆，陪我走进另一个陌生的家庭。几次搬家，舍弃了很多东西，唯独这本小说，一直陪伴我走到今天。

　　我实在记不清读过多少遍了，只记得书中的人物早已熟记于胸，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那一位位鲜活的人物，早已如我逝去的亲人一般，虽然时隔久远，却成了我生命中永不消失的印痕。这本小说就是曾经激励过无数人的革命红色书籍《红岩》。如今这本书，纸页微黄，封面封底多有褶皱，但是没有损折和残缺，因为我一直精心地用牛皮纸包着书皮，致使这本1961年12月出版的中国军事文学名著仍保存完好。

　　在我还是一个懵懂顽童的时候，就迷恋上了看小说。6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我这本《红岩》作为生日礼物，在那书籍匮乏的年代，我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本小说，非常地珍惜。看完一遍再看第二遍、第三遍......夜半时分，昏暗的煤油灯下，我常常被书中的英雄人物所感动，每到动情处，则泣不成声。

　　江姐在川北县城的城门楼前，望着城门上高高悬挂的木笼子里丈夫彭松涛血淋林的头颅，却不敢声张，甚至不敢掉泪，这是何等的人间悲剧呀！我看书看得痴迷，无法自己，常常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这样的时刻，母亲总会把我揽在怀里，摸着我的头，说我是个傻丫头。

　　华子良，华蓥山根据地原党委书记，被捕以后，听从党的指示，为了长期隐蔽、欺骗敌人，在陪上刑场、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变成了疯子，从此在监狱里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深谋远虑。不论刮风下雨，每天从不间断地在高墙下跑步，为的是锻炼身体，保存实力，同时也借此麻痹敌人。对于敌人的严刑、同志们的误会，他从来不开口说一句话，只有在心里默默地承受着，直到有一天，在革命最需要的那一刻，他挺身而出，两眼放着光芒，神志清醒地对齐晓轩和成岗说：“让我们迎接那个伟大的日子吧！”我常想，一个吃五谷杂粮的肉身人，装疯卖傻、装聋作哑三年多，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忍耐力和非人的折磨，这大概就是信仰的力量吧？！

　　最最令人心痛的、命运最最凄惨的宋振中——只有9岁的小萝卜头，这是一个没有幸福童年、没有呼吸过自由空气的小男孩。他出生在监狱里，他不知道高墙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只能从高高的围墙中看见头顶的一点蓝天，然而他竟然画了一幅色彩鲜明的《黎明》水彩画。他的笔锋充满炙热的渴望和自由的强烈的感情。一个没有走出过高墙、没有看见过田野绿树的孩子能画出这幅象征着春天和自由的画卷，又有谁不为之动情落泪呢？小萝卜头看着被自己抓住的小飞虫，喃喃自语：啊，它失去了自由。他放掉小飞虫，看着小虫轻轻扇动翅膀，缓缓飞出栏杆。小萝卜头高兴地拍着手叫：“飞吧，飞吧，解放了，我们也坐飞机回家！”多么朴素而又美好的愿望啊！可是，孩子没能走出高墙，9岁的生命轮回使得他最终又在高墙以内归入泥土。

　　写到此处，我忍不住泪水涟涟，我无法写尽书中各位英雄人物的伟大和坚强，也无法想象他们拖拽着遍体鳞伤、强忍着旧伤新创的裂痛，仍以顽强的毅力与反动派斗争到底！多么令人敬佩的战士！

　　看书看得痴迷，以至于书中的人物及每处地名都觉得是那样的熟悉。前几年，我的一位教育界的朋友去重庆高校招聘教师，在电话中，我连珠炮似地对他说：“除了白公馆渣滓洞，你一定要去嘉陵江走走；还有沙坪坝，去沙坪书店一定要买一本书回来；还有华子良经常出去买菜的磁器口......”。朋友在电话那端窃笑，我却依然我行我素：“对了，还有林森路三一八号，平安人寿保险公司。”朋友终于忍不住了：“醒醒吧，作家同志，都什么年代了，即使有名字存在，早已物是人非了！”我不禁哑然，岁月的延伸，年龄的增长，一部书早已融入到灵魂中和血液里，以至于常常把书中人物及场景幻化成现实。不知是书写得精彩，还是书看得痴迷，或许是二者兼而有之吧！

　　1985年发大水，那时候我儿子刚出生不久，我家屋里进水，我惊慌失措地抱起儿子准备逃命，回头的一刹那，看见这本书正在高低柜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不顾汹涌的洪水，一手抱着儿子，返过身去用另一只手拿起书，之后趟着齐腰深的洪水艰难逃离。事后家人都骂我傻冒儿，说水火无情，因为一本书，险些把命搭上。

　　人们常说，书越看越薄，但是这本书在我心中却越看越厚重，越看越深邃。它不但记述了先烈们为了革命、为了新中国愿把牢底坐穿的决心，更深刻地写出了无产阶级革命先驱者，为了追求真理，面对敌人的枪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坚定信仰。

　　多年来，我虽然读过小说不下几百本，但是没有一部书这样令我震撼，令我久萦于心。每当“红岩上红梅开”的歌声响起，总是令我心悸魄动，就觉得血染的红梅在我的心头绽放。无数先烈血染红岩,才有今天的幸福生活。幸福的日子容易使人忘记什么叫英勇、坚贞，安逸的生活容易使人淡忘那血与火的岁月。我们怎能忘记和平的生活源于血染的历史，怎能忘记革命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庄严意义？忘记就等于背叛。如果每位官员都能认认真真地读读这些书，也许今天被打的老虎数量会减少许多。

　　早就想写一篇《红岩》与我的故事，终于达成了夙愿，可以松一口气了。祝愿那些高在云端的为了共和国而献身的英烈们，在俯视祖国大地的时候永葆笑容！

[责任编辑：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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