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琼瑶
文/薛士东 编辑/庆会
古人古道热肠、轻财重义,“受人以木桃”就会“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桃”确实也应该“报之以琼瑶”。
金钱有价,情义无价,千古一理。
时代发展到今天,也是这样。
不过,想要表达友情送出礼物的时候,要宜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事而异。比如,曾经对我处处关爱的一位老领导兼大师哥爱下中国象棋,我就把自己收藏了两年多的一副红酸枝大号象棋送给了他,他亦欣然承受。我知道,一副象棋是远远不能表达我的心意的,但我觉得除此选择,其他的礼物有似乎大为不妥!记得我赠棋的时候说了“鲜花赠美女,宝剑赠英雄”的话,以表达“礼轻情意重”“略表寸心”的意思。所谓“秀才人情纸一张”,我想老领导会理解我的。
今天,我只想说说赠书一事。
当书为赠品的时候,对于赠者、受赠者和赠品,有些因素是要考虑周全的。
作为赠者,要从心里重视这一个赠送过程,也许赠品“轻若鸿毛”,可在赠者心中实实在在的是“重若千斤”。
受赠者必是喜欢书的人,是把书“当回事儿”的人。是会从所赠之书里,得到超级精神享受的人。
所赠之书,大体上要具有以下这些特点:
第一,要品相好、干净、受看,还要大气、端庄、典雅;
第二,内容要好,可以“宏富玄深”,可以“轻灵通透”,探知深广未知世界,感受身边温情人生;
第三,文字好,可以含英咀华,一唱三叹,深谙人生况味,古人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在好书里,这不是一句空话;
第四,若有插图,一定要在“文字精”的基础上“画图美”;
第五,排版格式等精益求精,细节之处让人叹服;
第六,如果是名人收藏过的书籍,最好是有签字或者钤印,或者题字,若是同时具有这些,则可谓尽善尽美,这不再是一本书,这是一件无法估价的收藏品了。清晰的、有序的流传过程,是满含着历史沧桑感的;
第七,赠友之书,万不可过于俗滥。俗世之书,受众广而被人“读熟”,纸页疲软、污渍,折痕粗暴、任意,若有随意勾抹涂画,更是不堪入目。若是比喻为人,也是年长色衰、风华不在。
行文至此,不由一叹!有时,所赠之书也不可过于清雅,“人至清则无友,水至清则无鱼”,过雅则“高处不胜寒”,反倒受了“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之累。
试举一例。
《绛云书卷美人图——关于柳如是》一书,两种颜色版本,一红一绿:红色封面与绛云契合,又是写女子的书。红色自然更受推崇。绿色素雅内敛,更显朴素,平实。此书自策划到成书历经数十年,为著名学者、作家、藏书家黄裳所著,文精字美,图画清晰,装帧端庄典雅。
柳如是本为明末清初乱世之中江南的一个弱女子,风尘岁月未能泯其志,俗世烟火未能消其情,在大俗之境孕育出大雅,其大雅情怀又乌鸦反哺润泽大俗。其性情、其才情,其风情,均出之于大俗,均入之于大雅。本书为默当所辑黄裳先生关于柳如是的文字,中有彩色插图16幅,编纂经过等可参见书后吕浩所撰的《出版因缘小记》。
若以此书相赠友人,无论是赠者还是受赠者,其实都已经在这一赠一受之中享受到了知己相悦的深情厚谊,此一唱一和犹如老酒,愈久弥香,这里面也有家国情怀,抚今追昔,一咏一叹之间,白云苍狗。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甲午年腊月十七 。 夜。
附录:《经风经雨又经年 》
经风经雨又经年
【注】此文为《绛云书卷美人图——关于柳如是》写的出版小记,已经刊发在2013年10月13日的《东方早报·上海书评》B12随笔版。
昔年漫读黄裳先生著作,每感其中部分专题或系列文章散分于诸书之中,心想:这些文字若能集为专辑而另出单行本,想必更有益于感兴趣的读者吧。此一念想,搁置多年后竟然成真。值此《绛云书卷美人图——关于柳如是》出版之际,略述成书因缘。
二〇一一年秋,与我同样痴迷黄裳先生文字的朋友默当兄,费时年余录入先生著作百余万字,并辑录出可成系列单行本之专题文章若干种,其中第一种命名为《绛云书卷美人图——关于柳如是》。他将这部文稿的电子版发给我,并与我相商,此书若能征得黄裳先生的首肯得以出版,无疑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同时,我们也不约而同地想到,如果这部书能够出版,黄裳先生想必会有话要说。有感于对出版前景的看好,我私愿略尽绵薄之力,担负联系出版、征求黄裳先生意见,并为之跑腿打杂的义务。
在与黄裳先生通信之前,我先联系了中华书局的李世文兄,征询此书出版的可行性信息。李世文兄是黄裳先生近年在中华书局出版的多种著作的责编,他表示很乐意促成此事。有了他的确认,我给黄裳先生写信时已抱了很大的信心,之后很快收到先生的回信:
关于柳如是的小册子,也颇有意思,但我自己考虑,究竟文章太少,不够一卖。最近在《收获》上发表了一篇书跋《拙政园诗馀》,其后半《竹笑轩吟草》中也有关于柳如是一节话,可补入,全收“竹笑轩”或选收部分皆可。如考虑出书,我要写一篇后记,说说一些意见。也值得考虑。……念兄等与李世文相熟,也愿意作此编校方面的事,我是高兴的……
二〇一一年底,选题由李世文兄上报并获得认可。至此,这本书的出版总算走上了正式的轨道。
二〇一二年三月十四日,黄裳先生给我写了一封信,再次谈到“关于柳如是”出版的话题,他在信中说:
所附关于柳如是的小集目录也读到。颇为完整,我无意见。只是摘录部分去取少费斟酌而已。此事即由兄等处理。可成一“小精装”,我如有兴致或写一小序或跋,未可定。
杭州有《柳如是集》出版,前附图片颇多而精,可选用,又及。
这封信当是先生对于本书选文及编排体例的正式认可,并推荐了《柳如是集》作为补充插图的资料。我去信中曾提到他的收藏里应该有柳如是的相关图书、图像资料,希望可以从中选取一些图片,只是先生回信中没有谈到此事。我想配图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做比较合适(《柳如是集》里的一些图版非常难得,但或可以另找一些),开始计划着南行寻访柳如是之路。
后来,几次传来先生因病住院的消息。二〇一二年八月二十四日,在和李世文兄交流的过程中,得知黄裳先生在家只能坐轮椅,不能写文章了。我心想,如此一来,之前我们期待先生为“柳如是”一书写序的愿望可能要落空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确实是此书的一大遗憾。不幸的消息终于还是传来了。九月五日,先生因病去世。十月,受陈子善老师之邀,我在上海参加了由陆灏老师主持的黄裳先生追思会,会后特意去上海图书馆查阅馆藏柳如是诗文集等精刻、旧钞善本多种,又复制成彩色书影备做本书插图之用。后来又专程去了常熟寻访柳如是墓,并拍摄照片若干。那段时间里看过新拍的电影《柳如是》,颇受感动,拜谒了柳墓之后,曾作一首《浣溪沙·谒柳如是墓》感怀,词云:“如是当时事可传,碑亭尚在旧湖山,经风经雨又经年。早有名贤为著述,新逢影剧广流传。余兴小憩亦悠然。”
一晃又数月过去,近日,李世文兄说明此书编校已毕,拟于九月黄裳先生辞世周年之际推出,并嘱余略述出版渊源,因作此小文,或有助于读者了解是编之始末。
在最后,关于此书的编次再说明一下。默当兄说:
总体的意思是“柳”“钱”并编。文章顺序大体上是先“柳”后“钱”。“柳”的部分,先全篇,后摘录。……关于“体例”还有两句可说:一是大体上是专门关于柳如是的文章先录,有关的或涉及的后录;二是《竹笑轩吟草》一篇,原本计划摘录,根据兄转述黄裳先生意见,予以全录。
这样的编排当是比较合理的,且全书目录早已经先生过目认可,如今此书能够出版,亦算不负众人初衷。
谨以此文追念黄裳先生。倘此书能如读者所愿,为读者所赏,诚幸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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