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记忆深处的老榆树
文/白宇 编辑/雅贤
村前大水塘边的老榆树上,挂着一口钟。铛,铛,铛……每当清脆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各家各户就会走出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快速聚集到生产队大院里。然后,生产队长就亮开他那洪钟一般的大嗓门,开始分配当天下地干活的任务。日子久了,这棵老榆树上的大钟,就像挂在生产队大门口的大表,周而复始地重复着每天都要发生的故事……
那棵老榆树,树干能有好几房高,树冠像云朵一样盘在天空。每到炎热的夏季,总能给人们奉献好大一块阴凉。于是,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到大树下乘凉。男人们赤裸着上身,摆上象棋,杀上几盘;女人们手里端着针线笸箩,或纳鞋底儿或缝补男人和孩子们的衣衫,时不时地窃窃私语几句,引来众家小媳妇们哄堂大笑;孩子们在树前树后疯跑着、嬉闹着;老人们手里摇着蒲扇,时而看看下棋的男人,时而慈祥地望着追逐的孩子们。那温馨和谐的画面,谁见了谁都会羡慕的……
听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这棵榆树将近二百岁了。那滚圆的树干,起码得六、七个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距离地面2米左右的地方,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树洞。听老人说,里面住着蛇仙、狐仙等各路"仙家"。所以,小孩子们是万不可攀爬上去一探究竟的。一说是不许惊扰了那些"大仙",另一说是对本人和村庄会不吉利,总之,村民们心怀一种敬畏,真的没有人爬上过这棵大树。
每到春夏交接的当口,榆钱儿熟了的时候,也不必非要上树去摘,只要站在地面上一个合适的角度,一仰脖,一伸手,那鲜嫩的榆钱儿准能到手。这榆钱儿可真是好东西啊,放在嘴里稍微咀嚼一下,便会感觉到一股甜香。妈妈们把它们洗干净,用盐水腌渍一下,然后把它们混合在玉米面里。那个时候家里困难,没有多少玉米面就多放榆钱儿,贴出来的榆钱儿饽饽照样香香的,甜甜的……
小山村里一共住着12户人家,老榆树结的榆钱儿眷顾到了每家每户。每年到这个时节,家家都把头一年新编的柳条大笸箩拿到大榆树底下,排队摘榆钱儿,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那场景就好像小孩子们盼来了年一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榆树重复上演着它的这些故事,孩子们一茬一茬地长大离开了村庄,老人们也一茬一茬地老去……记不清老榆树供养了几代人,数不清老榆树已经有多少个年轮。直到那一年,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包产到户,大榆树旁边的水塘被张姓兄弟承包养鱼,自然,池塘边上的这棵老榆树也改姓张了。从那时起,再也听不见老榆树上那口大钟的脆响了。
就在张氏兄弟承包鱼塘不久,他们大兴土木,规划鱼塘建设,决定砍伐老榆树。两天后,伐木工带着设备,开始砍伐这棵老榆树。听现场的人说,就在伐到一半儿树干的时候,从锯条和树的缝隙之中,竟然流出了血一样的红色液体。
我暗想,那该不会是树洞里住着的“仙家”身体里流出的血液吧?!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因为对这棵老榆树的印象和感情太深了,所以一直特别怀念。去年秋天,我回到儿时的小山村,特意去寻那棵老榆树的旧址,怎奈一切物是人非,再也没有了老榆树的影子和踪迹。
我想到了当年的两个伐木工,听说当时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算起来现在也就是五十多岁,于是去探访他们。不幸的是,两个伐木工一个在三十多岁那年被拖拉机撞死!另一个得了肺痨而死。而更巧的是,张氏兄弟的鱼塘在修缮完工的那天晚上,一个人喝醉了酒掉进鱼塘淹死了,没开始挣钱就开始赔钱!不过,让人感觉奇怪的是:当年,我们一村子的小孩子经常光着小脚丫儿,在池塘边嬉戏打闹,或者在水浅的地方趟河纳凉,却从未有过淹死人的事情发生。
有些事情,尽管你咋想也想不明白,可它就摆在那里。对自然没有敬畏之心,公然破坏生态平衡,对曾经给予我们惠泽的事物缺乏感恩,甚至以怨报德,我想这样做的结果肯定不会太好。
于是,深怀一份思念,永远感怀那棵长着高大树冠的老榆树,永远铭感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