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童心
文图/赵晓环 编辑/雅贤
中秋将至,父亲吩咐我把回老家的母亲接回来。一周前,母亲说姐姐一人在家忙着摘枣,没时间做饭,她要回去帮忙。对已经73岁的老母亲,我们千叮咛万嘱咐,劝告她不要上山去摘枣,以免摔倒。母亲身体一向很好,只是近来有些腿疼。她满口答应只在家做饭,我们这才将她送回老家。
回来的途中,母亲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纸盒,四周打着孔。我不解地看着母亲,母亲神秘一笑,悄悄告诉我说:“盒里是蝈蝈。”我失声笑了出来,问母亲从哪里捉来的?母亲说在西山的果园里。
那个西山,离我太过遥远。只是在儿时的记忆中,西山脚下有个栽满苹果树的园子。那里全是山坡地,任何交通工具都用不上,摘下的果子只有用扛的方式才能运到马路上。
我还在笑母亲像小孩子一样的同时,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母亲到底还是上山摘枣去了。我很严肃地批评母亲:“不是不让你上山嘛,为什么还去?摔倒了怎么办?”母亲忙向我一边比划一边说:“我只摘我够着了的,需要我猫腰和抬脚的地方我都不摘。”然后又小心地补充到:“今年枣太多了,你姐摘不过来,我能在家干瞅着?”我心里叹了口气,母亲终归是心疼姐姐。既然已经平安回来了,我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母亲看我并没有太过责备,于是就向我讲起了她与这只蝈蝈的故事。
母亲说,从前,她就非常喜欢蝈蝈的叫声。年轻时,在老家种地,每年秋收时,总要捉上几只蝈蝈,让祖母或父亲编个蝈蝈笼子装进去。晚上睡觉时,听见蝈蝈的叫声就觉得高兴。还说有一次,几个姐姐都刚结婚,也是中秋节的时候,姐姐、姐夫们回家,晚上睡觉时听见蝈蝈叫睡不着,就把蝈蝈笼子拿到离房子很远的园子里。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可我却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我们姐妹兄弟五人,现在都各自成家了,我是家里的老幺,如今也已近不惑之年。这么久以来,如果不是母亲讲起,我们做儿女的竟不知母亲喜欢蝈蝈之情如此之深,对此我深感惭愧。母亲说:“搬进城里这么多年,好久没听见蝈蝈叫了。昨天上山去,听见蝈蝈的叫声,就想捉一只。要是以前听见叫声,就能知道蝈蝈在哪儿,一捉一个准。可现在耳朵背,听得见声音却判断不准在哪里了。我问你姐听声音蝈蝈是不是离这挺远的?你姐说不远,就在附近。我扒开旁边的草一眼就看见了,我用手一捂一下就捉住了!”母亲跟我讲这话时,脸上、眼睛里满是笑意。看着母亲刻满岁月风霜的脸,一边痛心着母亲的苍老,同时也一边庆幸着母亲拥有一颗童心。
记忆中,辛苦劳作了大半辈子的母亲,从来没有怨天尤人。我小时候对母亲的记忆,就是整天在田里忙碌。每每到吃饭时,都要祖母在门前的山坡上喊母亲回来吃饭。回来时,听祖母心疼地埋怨她不及时回来,她总是抱歉地一笑了之,然后依然每天起早贪晚。因为母亲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田间劳作,所以我们姐几个大多数的童年时间都是与祖母一起度过的。我曾以为母亲不喜欢孩子,也一直认为我们爱祖母的感情比爱母亲的感情要深,直到祖母去世。那个时候,全家人好长时间都一直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我甚至都认为这个家没有祖母都无法维持了。饭谁来做?衣服谁来缝?二月二的剪纸谁来剪?五月节的五色线谁来编?过年时祭祀的供品谁来布置?母亲一直只会在地里干活,这些她能做得来吗?
后来我才发现,我的担心毫无必要,原来母亲是一个一专多能型的人才。那个时候,家中有母亲做给我们几个孩子的玩具——拉线球。据说做这个球球是个技术活,我一直都未曾得到母亲的真传。母亲烙的馅饼在老公眼里那是一绝,皮薄馅大,外焦里嫩。所以,一般我们回母亲家,母亲总是要忙里忙外地烙一顿馅饼让我们大快朵颐。二月二贴在窗户上的公鸡、蝎子等小动物,真的是惟妙惟肖。而母亲所拥有的这些艺术才能,我们一直都没有好好认识、理解、心疼过母亲。
成家后,总以工作忙、孩子补课为借口不回家看望父亲和母亲。母亲从不埋怨,还劝我们说:“你们上班没时间,不用总往这儿跑,你爸我俩都没事,每天打打太极拳,练练太极扇,挺好的,不用惦记。”也因为父母的心胸豁达,遇事乐观,所以两位老人的身体都很健康,我们做儿女的就少了一份担忧。
送母亲上楼时,我拿包走在前面,刚到二楼听见母亲以急切的口气问:“我那个装蝈蝈的包呢?”我笑了:“在这儿呢,给你看着呢,丢不了,回家让我爸编个蝈蝈笼子,把蝈蝈放进去,不用担心谁再给你拎园子去了!”看到母亲虽已年过古稀,却依然童心未泯,我突然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中秋佳节,能与家人团聚,父母身体硬朗,心情舒畅,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呢?祝愿全天下的父母幸福安康!!!
(作者现供职于辽宁省朝阳县西营子乡初级中学,系朝阳市首批英语名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