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阳网】市井声里修行

摘要:我是个喜欢静的人,偏各种不得已住在一个老旧的“四通八达”的小区,每天在市井喧嚣中起居出入。

市井声里修行

文/王晓晖 编辑/云枫

  我是个喜欢静的人,偏各种不得已住在一个老旧的“四通八达”的小区,每天在市井喧嚣中起居出入。

  楼下是一圈饭店,其中一个比较大一点儿的,也拥有一台超大的排油烟机,从上午有客人吃饭时起,这油烟机就排山倒海一样呼啸,间杂着食材烹起热油的吱啦声、锅铲敲打马勺的叮当声、服务员或愉悦或疲惫的传菜声的交响。这呼啸声单调中也有些许错落,估计是分强弱几个排风档,而服务员们愉悦的时候则是饭店刚上人儿或刚领了薪水,疲惫的时候多数是半夜三更或刚被领班骂了一回。这到饭店吃饭的人可没个准点儿,尤其是周末,睡到中午起来的也有,出去玩到下午两三点钟吃饭也属正常。客人是饭店的上帝,这油烟机也就围着上帝的嘴和胃的时辰转,绝不敢错。

  秋冬时窗户关着,这声音隐隐地围着你,虽然挥之不去,但也不至于像夏天时这样,就在你耳朵根子底下呼啸。窗户打开了,纱窗能挡住苍蝇蚊子,却挡不住声音,就灌了满满一屋子。夏天了,一条街的饭店都上了烧烤项目,天热,烧烤能挣点好钱。有人把它当正餐,大多数人则把它当夜宵。夜宵夜宵,食客们是拿它来消磨这漫漫长夜的,也就是这夜有多长,他们就要在街头巷尾盘桓多久。国人的大嗓门儿世界闻名,亲姐热妹三兄四弟聚在一起,岂肯斯斯文文地孔乙己般呷上一碗酒,必须大杯扎啤成打“老雪”(沈阳本地的一种特别有劲儿的啤酒),必须快意呼喝尽情欢笑。撸串儿的哥儿姐儿,几打啤酒下去,酒精浓度上来,不知道谁划根火柴,这火苗儿就起来了,更何况是在以暴脾气著称的东北。东北人打架,绝不会越吵越远各自回家,通常必要高声詈骂短兵相接,长夜嗡嗡的昏昏欲睡的声浪里便掀起一个小小的高潮,半梦半醒的瞌睡常被啤酒瓶子清脆的爆裂声从轻舟万重山里拖回,梦境里的一声猿啼原是女子的惊叫。

  北窗望出去是一栋楼,拐过这栋楼,还有一家沈城有名的欢场。夜幕下霓虹闪烁,妹子的红唇在昏暗的灯光里聚集发酵着男男女女的荷尔蒙,豪车轰鸣着引擎从远处呼啸而至,又匆匆远去,扯走了一干人羡慕嫉妒的眼神。

  夜静更深,最是黎明前黑暗的时候,夜场刚散的服务生们下班了。这些在欢场里端茶倒酒以求生计的年青男女们,在夜空里再搂不住嗓子,互相嘻笑打闹着,以简单粗野的玩笑打发着一夜的疲惫不堪。

  天亮了。终于轮到睡眠不多的老年人的专场。咳嗽吐痰声,狗儿撒欢声,起早广播电台养生节目声,邻居二大妈从早市买菜回来,笑着跟隔壁三大爷说今天儿子姑娘要回来看我买的满满一筐菜唉呀土豆真便宜五块钱八斤就是不让挑你快帮我瞅瞅有没有坏的我这眼神也不济了,看车子的胡大哥又在喊谁开车出去又不锁大门啊外面的车都开进来了你们没处停我可不管谁再不锁门让我抓着可得罚钱了这锁浇着又锈坏了再换收钱你们又不乐意。

  八九点钟的太阳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收破烂啦”“陈大米换钱啦”“做纱窗换纱布”的悠长呼唤。与上个世纪不同的是,如今再没人可着自己的嗓子喊了,单调重复的电动喇叭的声音,生生将这小买卖人的最后一点可爱消磨得精光,你再听不出那是哪个值得你信赖的货郎。也许一个沙哑的男声后面,竟然是一个仍然俊俏的小媳妇爬上楼来收走了饮料瓶子,留下了一个黄澄澄的钢蹦儿,让你笑话自己居然能为了五毛钱忍着那么多破烂儿占据着你不大的空间走来走去的绊脚一个多月,从此就悄悄地趁没人时候把可回收的瓶子纸盒放在垃圾车边上,给习惯攒着卖钱的大妈们一个没有尴尬的惊喜。

  常居闹市,我时刻想着逃离,想着这耳朵被柳林寂静的风声洗一洗,想着这眼睛被碧清无声的山泉洗一洗,想着这俗心被清晨松林里的鸟鸣洗一洗。

  但是不能。在这闷热的午后,云低低地在头上徘徊,听说这几日的雨稍微缓解了一下旱情。站在地里的庄稼从不想逃离,即使再干旱。那么就做一株庄稼吧,既然要站在这里,就把它当成一种修行,看人们饿了吃饭,渴了喝水,醉了歌唱,看人世间最真实的生活,看一切相逢皆是缘,看缘起不喜,缘去不悲,看千帆过尽,仍有一个人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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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晓晖,1976年生于辽宁省朝阳建平,1996年毕业于辽宁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供职于辽宁省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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