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香菊 编辑/素颜
本来凤姐长冬爸妈和三个孩子都是要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才回凌水湾的,那地方办婚事都是一办三天,第一天请客接媳妇,第二天早晨拜堂成亲中午答谢亲属邻里晚上闹洞房,第三天答谢完厨房和帮忙的师傅才算完事。可是留黄龙在家凤姐真是有些不放心,不是担心黄龙打小舅子媳妇的注意,而是怕棉花管不了他,真是怕他东跑西颠地到外边惹闲事。本也想让长冬回去看看,但是考虑长冬的腿骑车不太方便。他们去时打的是出租三轮,晚上已经没有了。她就自己从那里借个电动车跑回来了,她本来打算在家住一晚上,第二天起早再去的,谁想到,到家怎么敲大门都不开,想这二人真是睡死过去了,跳墙进院,屋门向来不锁不插,李凤姐进自己和黄龙住的北屋,本是想逗逗黄龙,心说你挺老实啊?在家睡觉呢。往枕头上一抱,胳膊碰到另一个脑袋,吓得一激灵,随手开灯,看到棉花裸裸地从自己该睡的被窝中坐起来。李凤姐真是气坏了,回身到外屋摸起一把菜刀,窜进屋中,就向还在酣睡的黄龙屁股上砍去——
黄龙嗷地一声疼叫着醒来,本能地捂着左边两瓣分的屁股侧翻一个个,看到高举着菜刀的凤姐被棉花死死抱住,他才在梦中惊醒,知道这下真的捅了天,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便爬过来,一边捂着两片肉翻卷的屁股,一边赶忙认错,媳妇,我错了,凤姐,我真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一向那么老实的棉花,一边死死地抱着大姑姐的手腕,一边也是哭喊起来,别砍他!别砍他!大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了他,要砍,你砍我,将我砍死吧!说着嚎啕大哭起来。无奈中的李凤姐,咣当一声将菜刀扔到了屋地上,人也伏在炕边哭得死去活来,本来就常埋怨自己,怎么就给凌水湾带回一个孽障?赌博的事刚平息,房子也垒起来,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临,天天担心的一个色字,害怕他让凌水湾再起波澜,谁想到他色胆包天色到自己家人的身上,这世界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这个家伙简直连兔子都不如。从今往后,你让我李凤姐怎么在这儿家中呆?上对不起年迈的父母,下对不起幼小的两个孩子,还有那窝囊的长冬弟弟,他要是知道这件事,不是气得要杀人,也得伤心的要死。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炕沿边哦,但是留这儿孽障在家,自己的一家人不是更玩完吗?这样想着的李凤姐,看着地上的菜刀就想再杀人,干脆全死了算了。但看到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泪人似的棉花,她的心就软了。毕竟带着孩子回老家是她收留了自己,毕竟这长时间自己全家都在骚扰她,毕竟她贤惠善良待自己的爹妈如亲生父母,毕竟她是自己亲弟弟的媳妇,是自己侄子侄女的妈,待自己又如亲姐妹。……还有她也曾偷偷看到棉花自虐的景象。唉,要怪就该怪自己啊!早知道弟弟自腿断之后没有了男人的本事,怎么就不想想法呢?人都说饱汉子不知饿汉饥,自己这个饱女子也是不知饥女子的苦啊!
哎吆,哎吆,捂着屁股的黄龙在叫唤,凤姐铁着心肠连眼皮都不挑,棉花瘦弱的脸颊却随着那声音在抽搐,身体也瑟瑟着犹如暴风骤雨中的一枯叶,凤姐知道半宿的肌肤之亲,已让棉花与那孽障心连心。若棉花不是自己的亲弟妹,凤姐可以用折磨黄龙来折磨这贱女子,但是现在她总是不忍心。唉,叹口气,将目光拽离那菜刀,一边挣扎着站起身,去柜子里翻出那个小小的急救包,一边对棉花说,帮我将灯往跟前移移。棉花得令,小心地站起来,将白炽灯从过梁那边移过来,挂在黄龙身体上方的窗勾上。看大姑姐准备医用的针线,自己欲往黄龙受伤的屁股前去帮忙,又停下,凤姐交给她一卷药棉花,说帮我掐着点,冒血就擦。黄龙左屁股翻开的两爿肉如翻开的一对大花瓣,黄白的皮肤是边,底下都是鲜红的肉,李凤姐让棉花帮自己使劲捏合,自己一针一线咬着牙齿缝,鲜血还是像泉涌汩汩往出冒,棉花说,咱们整不了就找医生吧。凤姐气囔囔地反驳说,啥光彩事?怎么找医生?眼光撇处见棉花形容惨淡,口气就变了软,轻声说,将就缝吧。到这个地步,凤姐还是心疼弟媳,不肯说句伤她的话,棉花更是知情知意的人,流着眼泪说,姐,都怪我,把控不好,要不你也砍我一刀。凤姐训斥道,乱说啥,好好把着得了。棉花琢磨不透阴晴不定的大姑姐,再不敢说话,只是一边抽泣着,一边手下帮忙。
哎吆,哎吆,疼死我了,黄龙的叫唤中,有几分是撒娇,凤姐听得出来,就故意没用麻药,咬着牙拽着针线缝,每缝一针都是一种恨哦,银针扎在肌肉上也是咯噔咯噔响,黄龙的汗珠子在昏黄的白炽灯下如黄豆,棉花看了想给他擦,看看大姑姐咬牙切齿,没敢动手,脸颊依然随大姑姐手下的针线一搐一搐地抽缩,凤姐看了她一眼,她就惊惧地打个哆嗦,再看她,她还打哆嗦。凤姐知道此时的棉花真是怕极了自己,但是再怕也不敢让她独自回到大屋去。凤姐害怕这棉花一旦离开自己的视线会想不开,那样自己的这个家,自己的弟弟还有那两个孩子就真的完了。于是她的手就更快,近尺长的口子,一层层的肌肉她密密匝匝缝了三层,才将这个孽障安排好。直身歇口气,感觉拿针的两个手指和手腕都酸麻得厉害,也顾不得活动一下,将棉花叫到大屋去,细细打量她半天,见她也是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的人了,就没有再责怪她,稳稳心神,声音放平和了,好声的安抚起来,再有的就都是嘱咐。该怎么做,别让爸妈知道。该怎么说,别让长冬知道。孩子们问起来,就说他淘气屁股不小心坐在了扎草的铡刀上。直嘱咐得棉花哽哽咽咽,膝盖一软,给大姐跪在那里,就磕头,凤姐也忍不住扑通一下给棉花跪下了。棉花的跪,是感激大姐的宽容和谅解;凤姐的跪是求棉花,忘掉刚发生的一切,好好生活在家中。
于香菊:女,辽宁第九届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专攻中短篇小说创作的写作者。2004年开始发表小说,依次在《鸭绿江》《芒种》《章回小说》《飞天》《福建文学》《小说界》《青年文学家》《山东文学》《清明》《阳光》《山西文学》《星火》《芳草》《满族文学》等地发表中短篇小说44篇,合计约74万字。中篇《青萍》荣获2013年辽宁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