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阳网】母亲的笑

母亲的笑
文/宿秀珍 编辑/赵威

　　四十五年前，端午节的前一天。
　　伴着傍晚落日的余辉，在生产队出工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吃罢晚饭，有的便早早躺在了炕头上，尽情放松疲累的四肢;有的却精神头十足地走出家门，坐在家门口的大青石上，男的嘴里叨着旱烟袋，女的纳着鞋底。个别人的身边还有小孩子缠绕膝下，倒也乐趣多多。
　　微风渐起，天边的一抹红云有些羞涩地躲进几朵浮云的背后，天渐渐地黑了。这时，在一个农户的院里，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此，这个村庄又多了一个幼小的生命。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这户人家又多了一个争嘴吃饭的人。而这个人，就是我。
　　日子虽然艰难，但也乐趣多多。母亲生我的那年已四十岁。身材比较矮小并且本来身体就弱的她自从有了我，就更是大不如从前，但却从没见到母亲在我们面前皱过一下眉头。从我记事起，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笑容总挂在母亲那略显苍白的脸上。我们兄弟姐妹七人，我上头有四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俗称“老疙瘩”。那时只有大哥成了亲，可母亲对他依然就像没有成家时那样关心照顾，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呵护倍至。那时，母爱在我幼小的心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感到母爱可以包容一切，是那么的至高无上，给我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母亲十九岁就嫁给了父亲。父亲是个老实厚道的手艺人，对母亲也很好。有点可惜的是，母亲未出嫁前，被姥姥用白布缠脚。结果“三寸金莲”没裹成，脚趾却被残忍地裹断。可母亲呢，从没有说过一些埋怨谁的话，还总是笑着对我们说：“你姥姥可好了!”
　　母亲嫁给父亲第九天上，按照当地的风俗得回娘家，这叫“回门”。让人意外的是，母亲的这次回门，成了当地父老乡亲流传了数代的一段佳话……
　　爷爷共有两个儿子，父亲是次子。据母亲说，她自从过门也没见过大爷，见到他已是在婚后七八年的时候了。那时，身为军人的大爷因公负伤复员回家。大爷很早就参军了，据说还是支前队长。他跟着部队转战东西南北，居无定所，只是在前年回来过一次，小住了几天，又随着部队开拔了。然而他走了一年多后，大娘由于难产不幸辞世——那是在母亲过门的一年前。大娘留下了一个3岁的女儿和一个不到2岁的儿子。母亲没嫁过来时，就由父亲带着。母亲过门后，父亲就自然地“退位”了，这副重担就落在母亲柔弱的肩上。母亲“回门”时，抱着一对幼儿，一时间成为广为传颂的“佳话”，也被有些多事且肤浅的人看作“笑话”。
　　就这样，母亲一手拉扯着自己的9个孩子，艰辛地过着每一个逃去如飞的日子。即使是大爷回家后，她也依然将两个孩子视为己出。白天出工，晚上挑灯搓麻绳、纳鞋底、缝补衣服、纺线……可在我的记忆中，从没听到母亲说过累，那个发自内心的笑总是在她的脸上挂着。
　　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家家都是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可母亲总是舍不得吃下她的那份干粮，每次都分给我们，尤其是给我最多——只因我是“老幺”。特别是那只有过年才能见到的一点细粮，母亲就更舍不得吃了，总积攒着做出几样好吃的留给我们。那时我已六七岁了，由于时代造成的艰难，早早就懂得了一些事理，所以当我看到母亲喝着掺着少许米粒的菜粥时，总是把掺着野菜的饼子递给母亲，而母亲总是笑着摸着我的头说：“珍子，娘不吃!”我就睁着疑惑的双眼不知所措了……
　　时光荏苒，历史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人们迎来了春天的曙光：吃饱了，穿好了，日子好过了。母亲呢，脸上的笑也就更多了，尽管苍白的脸上已被风霜刻上了道道“年轮”，可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好看。
　　随时间推移，我们“九个”都已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和生活。只是我离母亲远了一些，因大学毕业后被分到距家遥远的市内，所以每每挂念起母亲，总在电话中对母亲说上一些思念。而母亲也常常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珍子，因为她离我太远，看她都不容易。”这让我越发想念、惦记早已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了。
　　日子在无声地流淌着，今年我终于得了个机会，带着丈夫和女儿回了趟娘家。那些天，就见母亲已显得苍老的脸上皱纹更多了，但笑容更灿烂了。在家小住一周，只记得那几天母亲非常开心，总是笑着和她的老姐妹们说：“我有四个好儿媳，有三个好姑爷!”说这些话的时候，让人感到了她的开心和喜悦。
　　然而，有一件事让母亲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为了孝敬父母亲，富裕后的儿女们总是买一些价格比较昂贵的营养品或新衣服敬献给他们。母亲却总是把这些东西放起来，舍不得用，一如当年的节俭。哥哥、姐姐和我轮流劝她说：“妈，你不要这样省吃俭用了，这又不是吃糠咽菜的年代。”不料，母亲闻言后，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那一脸严肃让从没怕过她的我都感到些许恐惧。只听母亲一字一顿地对我们说：“不要吃了几年热乎饭，就忘了本。到啥时候也要想着过去的穷日子，你们千万不要高兴过了头，忘了本。”
　　听了母亲的话，我真的好惭愧!多少个日子里，曾有过的那些“忘本”之举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特别是上大学时，过着那种伸手要钱不知愁滋味的日子，常常把吃不了的雪白馒头随手扔进垃圾箱……
　　忽然之间，我发现母亲矮小的身形一下变得高大起来。听到我们做出“一定记住母亲教诲”的承诺后，母亲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写于2010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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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秀珍，网名青果，星语心。现就职朝阳市龙城区委党校。中华诗词学会第9期研修班学员；辽宁省诗词学会和省作家协会会员;朝阳市作家协会理事、市诗词学会副会长；龙城区作家协会和诗词协会主席。喜文学，在诸多网站发表若干作品。有若干诗词、小说、散文、楹联作品在文学杂志书籍上发表。作品参选的书刊有：《朝阳新世纪小说选》《朝阳新世纪散文选》《朝阳新世纪诗歌选》《美丽乡村》《柏慧史话》《凌河雅韵》《韵起凌河》《远古石韵》《盛德颂》《永远的纪念》《文化乌兰 大美河硕》《纪念赵尚志诞辰100周年楹联集》《辽西文学》《作家天地》《辽海诗词》《艺术家》《朝阳日报》等书籍报刊及碑刻上;曾有楹联诗词作品荣获大赛奖项。著《青果集》一书，选编《新编十二生肖春联》一书。2012年跻身于《朝阳市作家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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