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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 米
文化信使/王中原 编辑/雅贤
淘米,是做米饭的一道工序。淘好了无功,淘不好有过,甚至要担相当大的风险。只听过食客夸奖饭做得好,没听过有人夸奖米淘得好。米饭入口,食客觉得牙碜,淘米的难辞其咎,百口莫辩。沙子硌疼牙,硌伤牙,硌掉牙,淘米的要担多大责,受多大罚,就要看食客的权位多高,娇气多足,脾气多暴,气量多大。但绝不会有这样的事:食客大快朵颐,酒足饭饱之后,把淘米的找来,说:“米淘得真好啊,赏你个红包!”
金无足赤,米中含沙在所难免,甚至有往米中掺沙牟利者,淘米者岂可掉以轻心?淘米,不在于你淘了多少遍,淘出来多少沙,只在乎纯净度。你淘了好多遍,淘出了许多沙,偏偏有一粒“漏网之沙”兴妖作怪,你就前功尽弃。
要说淘米有多难,那倒未必。米与沙比重不同,掌握一定的技巧,再加责任心,就可以了。烧锅炉的要有司炉证,淘米的不必考什么淘米证。除非硌掉总统的牙算个事件,因淘米不净而对簿公堂的恐怕也是绝无仅有。
“校对”与“淘米”有相似之处。
校对是出版工作中旨在保证出版物质量的一个环节。校对有两个层级。根据原稿核对校样,订正差错,是为“校异同”;对校样中虽与原稿相同但疑其有误之处提出疑问交编辑处理,是为“校是非”。“校异同”相对容易,“校是非”就难多了。一个称职的校对,强烈的责任心,广博的学识,敏锐的眼光,细腻严谨的作风,恪守规范的意识,遵行程序的自觉,一样都不能少。
重写轻校,重编轻校,是出版工作之大忌。校对是出版流程的最后一个环节,也是出版物面世的最后一关。在校对一关制定切实有效的制度和规范,配备得力人员重兵把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出版物的质量才有保证。放松了这一环节,无异于信手打开潘多拉盒子。
淘米不净,硌的是极少数人的牙;校对失误,硌的是成千上万读者的牙,甚至不止一代人的牙。一不小心,冒出个“2月30日”或者“一秒种”,连小学生这关你都过不去。更不要说“刘胡兰是抗日英雄”这类错误无法交代了。
好米不淘,直接下锅,也不牙碜;好稿不校,或者虽校而无须动笔,这种情况也是有的。掺沙之米,淘不胜淘;劣质稿件,校不胜校,顾此失彼,焦头烂额。
出版单位,编辑班子参差不齐无足虑,只要配备了过硬的校对把关,就可以对编辑队伍逐步更新。如果没有过硬的校对,总编大多没时间考查编辑的文字水平。编辑好聘,校对难求。能为者不屑为之,欲为者多不胜任。在岗者任务重,待遇低,人心不稳。名作家,名编辑,名记者,名出版家,各类名人大放光芒,谁知当今中国谁是名校对?
跳出纯校对一行,扩大一下范围。知道余秋雨《文化苦旅》的不乏其人,有几个知道写《石破天惊逗秋雨——余秋雨散文文史差错百例考辨》的金文明先生?知道曹雪芹的多,知道许慎的少;知道《三国演义》的多,知道《校雠通义》的少。盖因文学有广泛的传播性,而文字学属于尖端学科,与大众关系疏远。做校对的从事的是寂寞的工作,受人冷落,坐冷板凳也就不奇怪了。冠军登台领奖,谁见过陪练的身影?做校对的要有心理准备。但是,行业内的领导一定要心中有数,因为这是事业兴旺与否的举足轻重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