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两双鞋

文/孙明贤 编辑/肖萍

　　我要讲的是我的老乡佟格瓦半个多世纪前在部队时的一段往事，现在村里的老年人提起来，都会发出一番感慨，说佟格瓦的命是源于孙二婶送给他的那两双鞋。

　　辽宁省朝阳市是东北第一批解放的地区，1946年朝阳县黑牛营子成立第19区人民政府，全区人民在区委的领导下，迅速掀起了“爱国”、“爱军”高潮，青年小伙子们踊跃报名参军，广大妇女积极开展献爱心为解放军战士做军鞋、军袜等活动。

　　章吉营子村老佟家的格瓦(汉名佟景云）是佟梅珍的四子，虽然不到征兵年龄，但他一心要当兵打仗，父亲语重情长地说；“当兵是救国救民的好事，我不拦你。可是，你到部队后得听指挥，像过去的花木兰、岳飞那样精忠报国，打胜仗为家乡争光。”格瓦理直气壮地说：“爹，你只管放心，我要干就干出个样儿来，可不能像我二哥似的，干了几年到现在还是个担架队队长！”听了这话父亲很生气：“担架队长咋的啦？照样和战士们冲在前线！儿子，只要你有勇气有志气，你爹就带你到区上报名！”

青年佟格瓦

　　时逢冬月，满天飘着雪花儿，爷儿俩冒着数九寒天，脚下一跐一滑来到区上。负责征兵工作的是名女八路军，叫聂玉珍，是区委领导王泽的爱人。爷儿俩进门二话没说，恭恭敬敬向聂玉珍深施一礼，佟梅珍说：“我是送儿子当兵的。”聂玉珍满脸笑容地打量着格瓦的身材，对格瓦五大三粗的身材颇为满意，便问：“小伙子，你多大年龄啦？”格瓦脆生生地回答：“我过了大年就够18周岁了。”聂玉珍高兴地说：“那好吧，回去到村上开一张介绍信和一份个人志愿书，明天来区上征兵办公室报到，等候发军装参加军训。”

　　俗话说：“有麝自来香，不用大风扬。”佟梅珍送子参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村里的老少爷儿们、婶子大娘都来为格瓦光荣参兵祝贺。东院的孙二婶儿也兴冲冲地跑来，粗门大嗓地说：“听说格瓦要当兵打仗去，我特意做两双鞋送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一双是夹鞋，一双是棉鞋，全是用家织布做的实纳帮子，用自家产的线麻搓绳儿纳的千层板底子，可结实了！”格瓦美滋滋地接过来穿在脚上，不大不小正合脚。

　　于是，佟格瓦在乡亲们的欢送下光荣地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入伍那天戴上光荣花，一副神气的样子。到部队后，格瓦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都舍不得穿这两双鞋，始终放在包里背着。

　　新中国成立后，佟格瓦回家省亲时，向乡亲们讲诉解放战争时期他的那段戎马生涯，令街坊邻居都非常感动，更让邻里们感动和神奇的是孙二婶儿送他那两双鞋救他命的事。

　　1948年辽沈战役刚刚胜利，遵照中央军委的指示，东北第四野战军迅速挥师入关，配合华北两个兵团参加了“平津战役”。大部队在行军路上偶然遇上敌机向我军发起猛烈袭击，敌方的火力渐渐逼近，“突突”的机枪扫射声此起彼伏。就在这时，佟格瓦突然发现，前方小王战士的头部中弹，他立刻托着重机枪，连滚带爬扑向前去，把小王救到一棵树下，定眼一看小王已牺牲了。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激烈的机枪扫射声响起，他突然感到就像有块千斤重的巨石砸在身上，随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传来“择路前进”的号令，我军以神速行动赶到唐山与天津交汇处安营休息，听令待战。当时，他顾不得多想，立即随着部队撤离战场。到达目的地后，他卸下身上背包，准备洗脚时，发现背包里二婶儿送给的那双棉鞋变样了，再细看，两只鞋底全都被子弹穿透了，更惊奇的是两枚明晃晃的子弹头儿还在棉鞋旮旯里藏着哪。格瓦顿时明白了，原来差点要他命的是这两个罪魁祸首——子弹！他当时之所以大难不死，全都是因为孙二婶儿送给他的那两双特殊鞋子替他挡了子弹！于是，他决定把这两双救命鞋子原封不动交给上级保存。新中国成立后，格瓦的这两件战争纪念品已被北京市军事博物馆收藏。

佟格瓦的儿子和母亲

　　1949年1月14日凌晨，我军向天津城发起总攻，经过29小时激烈战斗，天津城国民党13万精兵全军覆灭，活捉天津作战指挥官陈长捷，天津彻底解放；1949年1月30日北平首领傅作义将军举旗接受改编，宣布北平和平解放。

　　那次回来，佟格瓦还讲诉了我军战士跳过城墙与敌人短兵相接拼刺刀的战斗场面。他与敌人拼了一个多小时不分胜负，最后灵机一动，一连用十几个滚刀式倒刺战术消灭敌人数十名。战斗结束后，他身上棉军装裤腿、袄袖都烂得没魂儿了，现在他的头上还有一块儿炮弹皮没取出来。

　　格瓦对乡亲们说，他这次回到家乡有两种心愿，一是感谢孙二婶儿送他那两双特殊鞋的救命之恩，二是感谢乡亲们对他的鼓励和支持。

　　这就是佟格瓦讲诉的那个年代的亲身经历，我在感动之余把他的故事记下了几个片断，让年轻人不要忘记过去父辈的艰难历程，更要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

　　现在佟格瓦已经94岁了，离休前担任某部团政委职务，现居住在北京干休所的一座四合院里。

　　(作者为辽宁省朝阳市朝阳县文化局退休干部、朝阳县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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