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阳网】生命的讴吟(韩春明)

摘要:初春的时候,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我与王静、姚玉民、柳兴在一茶楼小聚,四人谈兴甚浓。当谈及姚玉民《木化石赋》时,王静说这样好的作品可惜没有评论(的确,《木化石赋》已经写了5、6年了,在朝阳的名声很大,大一些的化石店里都悬挂着,报刊杂志也登载过,大型化石和诗词等活动的海报上常常出现,外地朋友参观化石馆时对它赞誉有加)。

生命的讴吟

——姚玉民《木化石赋》之神髓

韩春明

  初春的时候,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我与王静、姚玉民、柳兴在一茶楼小聚,四人谈兴甚浓。当谈及姚玉民《木化石赋》时,王静说这样好的作品可惜没有评论(的确,《木化石赋》已经写了5、6年了,在朝阳的名声很大,大一些的化石店里都悬挂着,报刊杂志也登载过,大型化石和诗词等活动的海报上常常出现,外地朋友参观化石馆时对它赞誉有加)。我当时便动了念头,说,玉民的《木化石赋》是他人生经历和生命体悟的集中体现。

  我没有说错。《木化石赋》是作者把对生命、生存的体悟和木化石融为一体了,用生命经历激活刻板的客观存在并升华出超越性的理想,这样的文学作品多见于经典,但是,即便已经成为经典的“汉赋”(广义的,也包含汉前汉后的赋作)并没有达到这一境界。我对以汉赋为代表的“赋”是有很深的成见的,一句没敢发表的话多少年来一直闷在心里,那就是:“巨龙堪称,唯无睛耳”。

  在文学史的长河中,名义上与楚骚、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并列的汉赋,其实是不够资格的。尽管知名的赋作大都出自名家大师之手,大赋(京殿苑猎赋)如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班固的《两都赋》;张恒的《西京赋》;小赋(抒情赋)如董仲舒的《士不遇赋》、司马迁的《悲士不遇赋》、陶渊明的《感士不遇赋》、贾谊的《吊屈原赋》、司马相如的《哀秦二世赋》等。尽管更有名家大师的抬举和褒扬,如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说“夫京殿苑猎,述行序志,并体国经野,义尚光大”;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还特意为赋写了一篇赋,名曰《赋赋》,赞美道:“况赋者雅之列,颂之俦。可以润色鸿业,可以发挥皇猷”。但是,赋终究难免其衰落的命运。究其原因,众说纷纭,说“难写者有之”,说文体随时代嬗变者有之,虽然各说均有一定道理,但据我看来,都是没有说到本质上,而我所说的本质就两个字“无睛”。

  所谓“无睛”,即无灵魂。大凡经典,均为触动灵魂升华灵魂之作。文学是大地通往天堂之桥梁,正此之谓也。而汉大赋大都是为帝王所写的夸赞之作,近似于文革期间的图解政治或拙劣的政绩颂歌,手法上极尽铺排之能事,赞美一件事情往往言过其实,甚至不惜脱离实际生编硬凑。这样的东西,虽然辞藻华丽,却与灵魂无涉。左思在《三都赋序》中说得很透彻:“然相如赋上林而引卢橘夏熟,杨雄赋甘泉而陈玉树青葱,班固赋西京而述以游海若。假称珍怪以为润色,若斯之类,匪啻于兹。考之果木则生非其壤,较之神物则出非其所,于辞则易为藻饰,于意则虚而无征。且夫玉巵无当,虽宝非用;侈言无验,虽丽非经”。即便后来涉及到个人情感的“抒情小赋”,也因受大赋影响,过于平铺,过于就事论事的直言其遭遇,缺乏升华,且多是怀才不遇的牢骚和怨妇的伤感,全无超越性的灵动,如缠足女人,难以远行和跳跃,更不用说登上通往天堂的桥梁了。

  而姚玉民的《木化石赋》则别开生面,完全跳出了汉赋的窠臼。如果按照惯性来写化石,一般要写产地地型、地貌风景、开采盛况、加工程序、各种形态、颜色种类、图形对比、石质区分、收藏把玩、展览出售、文人吟诗、官宦受贿、下层送礼、朋友馈赠、域外争购等等等等,每一段落都搜尽词典词汇,极力铺排,还要虚构世上根本不存在的石种典故,直至榨干最后一滴汗水。似这般码砖头式的呆板堆砌,也许被捧为举世名作勒石刻碑闻名天下,但是能算做创作吗?能算做大地通往天堂的桥梁吗?显然不能。

  还是看看姚玉民是怎样写的吧:

  “历远古之洪荒,览天地之沧桑,凝五行之精气,聚四美之灵光。于山崩地裂之日,海枯石烂之乡,木血石髓,孕生神圣,天精地卵,化育辉煌。”

  开篇便把读者拉入远古:化石诞生的悠久历史和不平凡的先天与经历。紧接着第二节就引出了全篇的神髓:

  “……遥思遐想,感轮回其有序,涕泪沾巾,觉生命者无常。嗟呼,以百岁合抱之躯,竟无缘为廊庙之梁柱,幸哉,经亿万载沉埋,却登精神大雅之殿堂”

  一棵棵参天大树,皆栋梁之材,撑庙堂之雄姿,可谓才尽其用。不料却被突如其来之天火吞噬,被错动的大地板块覆盖,生命戛然而止,前程骤然断送,悲夫!可谁能料到,沉埋亿万年之后,却以晶莹剔透的化石重新面世,如同放牛娃一梦而成为皇帝一样,其价值与原型树木顿成天壤之别。这是怎样的一场惊心动魄的过程啊?生命啊,孰强孰弱?强者岂可以一时之强而欺弱,弱者安能因一时之弱而自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自然的变化是尽人皆知的,人也不会为此而大动其情,然而,如果同人的生命、命运联系起来,这自然现象就有了无限的奥秘、价值和意义。人的生存与死亡、人的困顿与通达、人的渺小与伟大……一切的一切,尽在其中。到这里,我们就可以毫不隐晦地说:姚玉民哪里是在写化石,他分明写的是生命,写的是人,写的是他对生命的最深切的感受!如果联系到姚玉民以前的一些散文作品,我们会更加确信这一点:仅仅在《随缘集》里发表的《青龙山上的怀念》、《面对杨琳话生死》、《断头柳》三篇,就都是对弱小生命的讴歌,就都是悲悯情怀的自然流露,就都是对生命的切身体悟。《青龙山上的怀念》写他对15岁死去的患有癫痫病的侄子小波的怀念:小波死去的那天晚上,他在外地突然“头痛欲裂,心如刀绞般难受,我恍惚地感到家中有不祥之事发生”,第三天回到家里,他怕伤心不敢到侄子的坟前看一眼,只好默默地看着被烧的侄子的衣物冒出的青烟:“烟雾朦胧中我看到了爱侄小波的身影渐渐升腾而去,缥缥缈缈地升上了天空,于是,我的想象中,就出现了另一个境界。我忽然体味到了人生如梦似烟的味道。几缕青烟静悄悄地飘去了十五年的生命,飘不去的却是我魂牵梦绕的思念和刻骨铭心的痛楚。啊,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呀”;《面对杨琳话生死》写的是对一个已经死去的残疾女人杨琳的感想,不涉升迁、不涉金钱、不涉私情、不涉人际间利害关系,纯粹是生死之悟;《断头柳》写的是路边的柳树妨碍线路而被人割断了树头,文中写道:“城市的树木真的很不幸。因为从始至终她们就是作为点缀和装饰物而存在的。(她们)也许曾有过骄傲和自豪。在这里毕竟见识了更多的事物:耸入云天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马人潮;政坛上的风云变幻;商海中的波滚云譎;情场上的悱恻缠绵;市井中的离合悲欢……——人们需要她生长时会慷慨的施以水肥;人们嫌它们长得过高过猛时则迎面一刀或拦腰一斧。人们按照自身的要求为树木设定有限的空间,为实现自身的功利丝毫也不会顾及树木的生存需要和发展目标。用强横武断的刀剪去创造人为的丰腴和清瘦,这种为所欲为的行径和无所不能的霸气已经在人类司空见惯……这是何等残忍的精明啊”!

  再回来对照《赋》中“觉生命者无常”一语,真可谓泣血之音。其中不仅仅叹弱者之弱,更隐含着对所谓强者的无情的痛斥!正如《赋》的下文所言:“龙鸟一鸣,遂成绝唱;一飞惊天,踪影渺茫。古果初绽,花灿半晌;幽香几缕,零落神伤”……

  小赋写到这种程度就已经足够了,与汉代抒情小赋顾影自怜的一味哀叹相比,已经胜出了一筹。但姚玉民的哲思和体悟显然不限于这一层面,真正所感不在这里,而在于“轮回其有序”,生与死、贵与贱、穷与达不是一成不变的,于是“嗟呼”之后便有了“幸哉”:“经亿万载沉埋,却登精神大雅之殿堂”!升华到这一层次,不是一时兴起之笔,而是沉郁已久的爆发,更像是沉潜在中华大地之下的久久的回声:易经的“七日复来”,陈胜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民间的“驴粪球子也有发烧的时候”,刘禹锡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中华民族文化之根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呈现。另外,我们不是曾经大力挖掘朝阳精神么?朝阳精神是什么?不用找了,姚玉民的这首赋已经本质地呈现出来了。写到这里想起了我在2010年为凌河之夏艺术节写的朗诵诗《朝阳雄风》,其中自己最得意的两句是这样的:“不是有人说吗/朝阳人穷啊/是的,的确,朝阳曾经很穷很穷/可是,谁说穷过就永远不能富有!?……不经过血与火的浇筑就不是朝阳人的骨头”!是啊,朝阳人不服输,朝阳人一直在抗争,从安禄山史思明到“中国地”,从“九反朝阳”到“朝阳起宏图”,从“赤地千里”到百万亩设施农业……想到这些,再看姚《赋》,大有知音相遇的感慨。

  注入了这种化石之外的难得的人生经历、生命体悟,就使得僵固的石头立刻灵动起来,于是《赋》中的那些关于化石之形、之质、之色、之灵、之韵的铺排描写,非但不枯燥、堆砌、臃肿和刻意,而且还显得十分熨贴、恰到好处,没有“文胜质”之“史”,同样,有了这样的文采,无论具有怎样的“内美”,作品也不会有“质胜文”之“野”。

  石得此赋,直令“万木惭形,千石减韵。水晶失色,玛瑙无光”;

  人得此石,“涤官场之忧燥,荡商海之熙攘。养淡然之清气,修宁寂之禅光。藐千金于粪土,守一静以寸方。”叹曰::“生得一石足矣”!

  人耶?石耶?至此难以分辨。不必分辨了吧,“枕石抱木入醉乡”是最好的注解。

  石与人,人与石,与洪荒宇宙共同融入亘古的梦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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