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雪泥鸿爪》自序
文/姚玉民
十年前,在几位文友的鼓励下,曾印过一本小册子《蟋蟀夜歌》。没想到这一无心插柳之作倒也赢得了所谓“诗人”的称号。开始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去送给朋友、同学、同事们一读,以此作为一种交流和沟通。后来知道的人多了,竟也经常有人主动向我索书,我理解为这是对我的尊重和爱护,也就很高兴地送上一本,不知不觉间就送光了。朋友们动员我再重印一版,我总觉得没有必要。一是这些业余水平的习练之作本无什么太大价值,不值得再废纸张和功夫。二是这几年经济工作过于忙乱和劳累,再无往日的情怀。但最后还是经不住文友的再三鼓动,也许还是割舍不掉未了的诗缘吧,终于又动了再印一本的念头。
在一个静静的夜晚,我又打开了那个破旧的、外面糊满报纸的小木箱。那是二十多年前去异乡读书时父亲亲手为我钉做的,那里尘封着我一段艰难而美丽的岁月,也存放着我一颗寂寞而又鲜活的诗心。那时我还年轻,正是写诗的年龄,也总有一些诗意的冲动,加上同学们的鼓励,于是就信笔涂鸦胡乱地写了起来。那时还没有地方发表,也不敢去发表,或说也没想去发表,于是就一股脑地发表在这只小木箱里。后来参加工作,偶有诗情信笔写几句,也随之投入箱中,不知不觉间竟积满了一箱。这几年搬了几次家,辗转中扔掉了许多旧物,但这只小木箱一直伴随着我。我珍惜它,是因为我留恋那些年轻的充满诗意的美好岁月,保存它是因为我依然诗心未泯诗缘未断。
当年的《蟋蟀夜歌》只是选出的一小部分,其中更多的习作当时自认为是不好的,或是有着某些心灵秘密便不敢发表的,就这样封在了箱中,十年间铁锁已锈住。如今重读这些诗稿时,我却有了新的感觉:当时认为不好的,现在看来反而要更好一些。原来认为不便发表的,现在看来却是正应该发表出去的。也许这应归属于诗魂的怪异和精灵吧!于是我开始动手整理了这些诗稿,决定把它献给我的朋友们。同时将《蟋蟀夜歌》的部分篇章一并编入,以满足想读而未能读到那本小册子的人们。
这次编入的诗稿虽包括了《蟋蟀夜歌》的大部分内容,但增加的部分却大大超过了前一本书,所以也需另取书名。开始我考虑有许多诗篇都属习练之作,必然很粗糙,权且称为《一民诗草》吧。后来进强兄在审阅稿件时批评我过于自谦,并热心的为我取了个充满诗意的书名《三燕望月》,已请阿红老师题写了。我真的很喜欢也很感激。但在最后定稿时,我偶然忆起了苏轼一首诗中的几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不知为什么,我被诗中的那个特殊的意境深深地感动了。回想四十几年的人生恰如孤鸿飘影,而这些充满忧伤的诗句还正如留在雪地泥沙中的几串淡淡的爪痕吗?我知道,尽管我对自己的作品有些消极和悲观,但我毕竟找到了一种很贴切的诗意感受。于是也就定名为《雪泥鸿爪》了。于此谨向进强兄和阿红老师致以深深的歉意。
这本书中大部分诗章写于1978年-1988年,而以在商专读书时为多。我庆幸在同班同学中集中了那么多才华横溢的才子和才女。我们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或泡在图书馆里,或躲在柳树荫下,如饥似渴地读着刚刚解禁的中外文学名著。偶有兴致,则互相唱和,有雅有俗,亦古亦今,嬉笑怒骂,皆成诗篇。学习生活很艰苦,每天都是苞米面窝头和白菜汤,如果说我们对知识是如饥似渴,那么在饮食上可是真饥真渴呀!记得,有几位习惯了夜读的学友,我们总是打破晚九点入睡的校规,每天熄灯铃响过后,则假寐片刻,然后悄悄地蛰出寝室偷偷的潜回课堂挑灯夜读。我们读经济、读哲学、读文学,直读到更深夜阑直读到肚子打鼓,就有点儿读不动了,于是我们就将肚皮顶在木椅的靠背上,背起唐诗、宋词、元曲。然后诗兴大发,胡诌上几句打油诗。别说还真的忘了饥渴。诗啊,真的是好东西!精神会餐有时也解决大问题。周末假日我们常常三五一群结伴同游,或流连于锦南山麓,或徜徉于女儿河边,对着晚风拂柳的景色吟上几句徐志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滟影,在我的心头荡漾……。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很美,好像我们真有了新娘似的。啊!我好怀恋那几年的时光。二十多年过去了,在已迫近天命之年时,我才悟出,人生的幸福欢乐与物质条件并无绝对的正比关系。这些年我们为生计劳碌奔波,为蜗角功名蝇头微利日夜拼搏,到头来都得到了什么?有了温饱,又奔小康,小康来了,还求什么?眼前永远有捞不到的功利,心中永远有填不满的欲壑。到此时也才算真正领略了经济学的要义:资源的有限和人的欲望无穷之矛盾,才使经济成为了一门学问。但任何经济学归根结底又解决不了人的根本困惑,富人的幸福不一定比穷人充足,一个劳工也许比百万富翁更加快乐。即使我们有条件日日沉湎于茶楼酒肆,夜夜流连于舞榭歌台,也还是排遣不去案牍劳形的烦恼和争名夺利的无聊。为什么?就因为缺少了往日清贫中的一份淡泊,远离了曾有过的充满诗意的生活。
以上是我重读木箱诗稿时油然而生发出的感想。许是人到中年必然怀旧吧!重读诗稿,使我加倍珍惜已逝去的岁月,加倍珍重同窗之情,也加倍珍爱那一份刻骨铭心的诗缘。由此我想念二十几年前那些风华正茂的学友和诗友们,正是他们的友爱和诗意慰籍了我一颗寂寞的心,激发了我沉睡已久的诗情,使我留下了这些值得回忆的诗句。恰如一只飘飞很久的孤鸿,回过头来再觅旧迹重溯游踪时的感觉。回眸之间,我看到的不仅仅是雪泥之上已显模糊的印痕,而是更多对生活的感慨。这里面有人生的磨难和坎坷,也有成功的幸福和欢乐,更有青春难再人生苦短,事业无成老之将至的无奈和落寞。但是,我依然怀恋这些生活,我依旧喜爱这些粗糙而真正的诗句。为此,我将这一时段的绝大部分诗章都编入书稿中。同时为了纪念这一段生活,将手中留存下的几位好同学的诗稿一并收入(有靖筠、立元、建华、铁山等几位的诗词),他们几位的才华和为人都让我敬佩。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靖筠同学,他是教我学填词的老师。到目前为止我的词还是未能入门,集中收尽的几首,严格说还不能称之为词,只是凑上的长短句而已。如按词谱格律则更不中规合矩,之所以不愿割舍,但为那一段美好的词情而已。靖筠几首词的意韵仍然是我不可企及的境界,我当努力学之悟之。鉴于此,我曾想请靖筠同学为此书作序,感谢他念同窗之情欣然应允,但终因商务繁忙未能及时如愿,也为此书留下一憾!
恒波曾为我的《蟋蟀夜歌》做序,这次也一并编入。他是我中学时的同窗好友,也是我为文作诗的老师,我永远感谢他。我写过的《蟋蟀夜歌》后记也编列于后以供参读。
特别应该感谢的是阿红老师,他以七十六岁抱病之身,亲自为一个业余诗作者审阅稿件题写书名并撰联鼓励;鲁美宋德昌教授,在百忙中为《雪泥鸿爪》做了精美的封面设计并欣然为作者画像。体现了老前辈师长们对一个业余诗作者的特别关爱。
进强兄、元石、冰鸿分别为我审稿、题诗、题词。德广兄为编辑出版此书花费了更多的心血。这其中的情意不是一个谢字能了得的。作为一个业余诗歌作者能得到这些师长和朋友的关怀和厚爱,我只能加倍努力了。
2002年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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