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笔翼间的架上艺术
——访辽宁朝阳油画家高爱国
文图/尹丽灵 编辑/褚驹
仅仅是为了与朋友和观众分享一段岁月,温习一段记忆,高爱国把自已几十年里行走于辽西乡间所画的170余幅装裱粗糙的写生作品,挤满了双塔区文化馆临时布置得有些寒酸的展厅。在中国当代画坛,除了像齐白石、徐悲鸿这样的大家,后人为了纪念,把他们的习作拿出来展示外,敢于将自己半生急就的写生示人的,恐怕为数不多,高爱国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
于是,我们有理由一读他的画了。读他的画,尤如面对他这个人,朴素内敛、温厚真诚,没有所谓大题材、大场面,也没有远在千里之外与我们的生活和情感八竿子打不着的异域风光,只有他所熟悉的辽西土地。乍一看,也许你会略感熟悉,仿佛那儿时的家乡就在身旁依稀可见。村口的扬长小巷,晨时的袅袅炊烟,村里的成群牛羊,无一例外,这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味道。
他的画,没有炫目的技法,也看不出什么师承,我们能看到的,只有实实在在的硬画。他用自己的眼睛,看清了什么,就画什么,他用自己的身心,感受到什么,就表现什么。于是,我们看到了《公社院内的花墙》,注目胜利公社革委会院子角落里,盛开在1978年的草花那一蓬倔犟;看到了《飘雪的冬日》,享受波罗赤乡1982年的那个暖冬;看到了《岭上》,面对建昌老达杖子1984年吹临的山风;看到了《谷垛》,聆听八宝村从1985年那个仲秋传来的虫鸣。他用朴素的色彩和毫不做作的笔触描绘了《房申村口》《西大山秋色》《梨树园子的秋天》等一系列曾经真实但已逝去的景色,记录了那么多曾经温暖和抚慰过我们心灵但已远去的亲切感受。使我们在回望辽西这片土地的同时,不经意间也瞥见他捧读这片土地时努力的背影。
在欣赏他众多的作品时,每一幅他都能准确的说出画中的具体位置。足以见得,他选风景时的慎重及画对于他的重要。而在这些作品中,他还是留有遗憾。那是一幅多年前的作品,画中只有简单的一个轮子和一条狗。
一次,在农村的墙根下,一个破旧的车轮在太阳的照射下越发有了岁月的味道。站在车轮前,高爱国的心中在想,也许这车轮曾经运输过伤员,也许这车轮输送过救命的药物,也许这车轮同这地方一样经受过战争的洗礼。想到这里,一幅名为《辽西风情》的油画在他的笔下应运而生。那是一片金黄的秋色,岁月的车轮旁,狼狗眺望远方。似在表达一份怀念、一份相思,一份感伤,也似在等待远方的主人叫他归乡。后来这幅画拿去台湾展出,最后没有了下落,也成了高爱国心中的遗憾。每次像他人展示自己的作品,对于这幅画他都要多说上两句,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惋惜。
高爱国学画,始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从一个知青步入画坛,虽没有经过正规的学院式训练,但他用勤勉,早已补足了这一课。从他《门家沟村口的场院》、《悠悠稻田情》里不难看出,他精研过曾经风糜一时的宾卡斯(法)和依维尔(法)的技法,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朴素的现实主义,只因为他的精神家园不在巴黎,不在枫丹白露,不在彼得堡、巴塞罗纳、荷兰,也不在标榜自己为现代艺术中心的纽约,更不在商人的钱袋里。
看高爱国的画展,让记者想起了一个名字—赖声川。这个台湾以戏剧为人生的浪荡子,在美国游历学习多年。一天,他在咖啡店里端盘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从遥远的台湾传来相声濒临死亡时的一声叹息,心疼了一下,于是收拾行囊,回到台湾,创办了自己的戏剧工作室。他把相声与戏剧结合起来,排演了话剧《今夜,我们说相声》、《千禧夜,我们听相声》。关于他戏剧方面的成就,不见得怎么样,可所有看过他这些戏剧的人,都会记住一种快乐,这种快乐来源于相声。他这份关怀,令人心动。
同样,对于完全不懂得绘画的记者而言无从评论高爱国的这批绘画如何,也不知道这批写生能为辽西这片土地以及他个人带来什么改变。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未来岁月的某个时刻,一个或一批年轻的面孔,暮然回首,回望辽西这片土地的时候,在历史的深处或角落里,一定会打捞到这批温厚的绘画,他们心中一定会肃然起敬,为一个普通画家曾经的坚守,曾经的默默无闻,曾经的八风不动的从容。坚信他们会从这批绘画里读懂画家笔下这代人曾经对这片土地怀有着怎样的情感,这片土地曾经的苦难沧桑和美丽,他们一定会感谢前辈朴素的表达,使他们的情感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历史感,使他们无论身在何处、心在何处,都可以找到归乡的路。
高爱国的笔下除了艺术,也有历史的解读。从远古洪荒时代流淌而来的大小凌河,到化石文化、红山文化、三燕文化和佛教文化的扬名海内外。细数朝阳的历史,不仅有齐国北伐山戎、曹魏征讨乌恒、前燕入主中原、北齐攻打契丹、隋唐平定高丽等历史痕迹,更有“秦开却胡”、“老马识途”“不食周粟”等典故流传至今。
而这些历史却在很大一部分上是难述其详、难状其形的。特别是相关典故、历史人物,人们从前见到的多是文字描述,现在已难寻踪迹。高爱国就在这种情况下寻找创作节点,虽然艰难。但对于同样深爱探究历史的高爱国而言脚下充满着动力。本着既要确保历史真实和细节准确,又要充分发挥艺术的想象空间这一原则,高爱国进出博物馆、图书馆,翻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仔细查找历史依据。踏遍了朝阳的山山水水,不畏艰辛寻觅历史踪迹,深入乡野,采访写生,观摩评审,几易其稿,最终不负使命,他的作品《神曲.祭天》再现了朝阳5500年前的红山文化历史一幕。用他的话说,绘画不仅仅是画,还要有所价值。真诚地记录一个民族所经历的重大事件和心路历程,并从纷乱的事件和复杂的情感里去伪存真,去粗取精,不仅是史学家的使命,也是艺术家的终极追求。大唐的先人们吃的煎饼是什么滋味,我们无法品偿,可众多文人给我们留下的美仑美奂的诗句,至今依然滋润着我们的心灵。屈原虽然葬身鱼腹,可至今每年的端午,我们依然在咀嚼着棕叶包裹的千年芳香。
一个艺术家可以不成名,可以不辉煌,也可以失败,但却不能不真诚。高爱国真是用他的这份真诚在走着自己的路。
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领域都有投机者,尤其是在一个民族在迅速从一个历史时期向另一个历史时期过度的特殊阶段,出现短暂的近视和迷失几乎成为历史必然。虽然我们可以给予这个过程中的不尽人意以宽容与悲悯,但一个民族心中的灯塔是不允许熄灭的,就因为,文学艺术是一个民族的圣殿,是精神家园,是远方。
感谢高爱国,因为他拒绝用各种头衔托着自己,他“学会了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我们才能看到一个干净充满感情的田园风光。
(本文作者现供职于《朝阳广播电视报》,资料由高爱国老师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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