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父亲

文图/霍徳礼  编辑/肖萍 立军

　　父亲已是耄耋之年，岁月的年轮刻满了黑褐色的脸庞，稀少的头发像霜染一般，父亲和母亲住在60平米的楼房里，享受着晚年的幸福。父亲近年来步履虽然越来越蹒跚，但仍坚持运动锻炼，爱学习的老习惯仍未改变，每天都阅览《参考消息》和《老同志之友》。

　　父亲经历了两个社会，饱受过苦，品尝了甜。这些从父亲的《回忆录》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

　　父亲7岁时，他的“家”就是同姓家族看菜园子的小屋。有一天，奶奶娘家门的一个姚姓算命先生路过此处，奶奶经询问答应让父亲给他当领路人。奶奶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父亲听后，很是不情愿地说：“咱家里的粮食不够吃，我宁可饿死也不去。”“孩子，你的身板不吃饱哪行啊，还是去吧！”说话间奶奶的眼眶已含满泪水。这是花蕾一样的年龄，这是当今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龄。在奶奶的再三劝说下，父亲不得不离开家。为这，奶奶在没人的地方不知偷偷地掉了多少次眼泪，这也是父亲后来听爷爷说的。

　　父亲10岁那年，爷爷奶奶不幸在百天之内双亡，有句俗话这么说：百日内相继去世的夫妻才是真夫妻。可是却苦了我的年幼的父亲和他的5个兄弟姐妹。当时最大的是13岁的伯父，小的是刚刚3岁的叔叔，中间有两个姑姑，父亲排行老二。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父亲非常刚强，为了生计甘当放羊娃。10多户人家40多只羊。父亲夏天光脑瓜、光脚丫，在炎炎烈日下烤着；冬天穿一身薄棉衣、单布鞋、旧帽子，在刺骨寒风中煎熬。其实这些父亲都不在乎，那时的天哪能随人愿？

　　父亲是个有思想、有个性和要强上进的人，虽然身子弱小，但内心很强大，他要改变自己的人生、改变自己的悲惨命运。父亲多么想坐在课堂里读书啊，但当时这种渴望对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来说都是一种奢望、空想。父亲只好借了一本百家姓，见到识字的人就请教，大地当纸、手指当笔，有空就练字。在3年的牧羊岁月里，父亲硬是将《百家姓》全部背诵背写下来。

　　父亲对旧社会的“苦”是这样理解的：苦是人生成长的宝贵财富，苦是自强不息、不甘落后的精神支柱，苦是奋发向上努力干好工作的力量源泉。

　　1947年冬天，家乡获得了解放，穷人翻身当家作主。那一年父亲15岁。有生以来真正感觉到了温暖，他知道以后的冬天不再寒冷。多年梦想读书的心愿，也终于迟到地实现了。父亲的心情像天空一样晴朗，像阳光一样明媚。当年伯父也参加了解放军，父亲作为军人家属感到无尚荣光。家里的农活全落到了父亲的肩上，并无怨言。从此是半劳半读，春夏秋地里干活，冬季上学读书。就这样，不完整地读个小学四年。因超龄学校不收了。父亲对知识的渴望，求学的欲望十分浓重。在家干活时，带着在学校学习的书籍，边干活边学习，这也是父亲成事立业的资本。

　　1952年12月，父亲终于得到了第一份工作——邮政代办所职员。从此父亲就像经常教导我一样，好好工作，尽职尽责。之后的几十年，父亲无论从事供销社职员，还是财政征收员，他都十分认真。1955年冬，撤区并乡时，4个村并一个乡，乡文书应从村文书中选，父亲不在人选之内，但领导经考察指派父亲当了乡文书。1958年，并乡建公社，父亲又在六选一中脱颖而出，被选为公社行政秘书。

　　那是个批左反右、精简下放、大浪淘沙的年代，和父亲曾在一起工作的很多同事，有的被辞退，有的被精简，40名财政征收员就被辞退了34个。当年父亲总是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干。父亲担任了8年的秘书工作，碾转3个公社。除完成本职工作外，在市、县两级新闻用稿率排在全县40个乡镇秘书写稿的前3位。

　　父亲始终坚持学习、学习、再学习，提高、提高、再提高。父亲养成了一个好习惯，挤一切时间刻苦学习，凡上级批转的好报告、报纸登载的好文章，他就反复学习反复钻研，从中吸取营养。父亲55岁担任乡党委书记时，凡是讲话稿、汇报材料，都说他亲自主笔撰写。父亲经常这样说：作为乡主要领导，工作思路和发展方向不清楚哪行啊！

　　父亲性格内敛稳重，平时从不意气用事。一次，父亲接受了一次解决“群众要求撤换生产队长”的任务。那时的生产队长是纯脱产干部、当家人，生产队有山、有地、有牛马、有粮食。大锅饭、集体劳动，社员靠挣工分吃饭，队长有问题，会影响全队的生产,这可不是小事儿。

　　父亲到生产队后，为了了解情况，他就按户吃派饭。一菜一饭，吃在百姓家，住在大队部。开始吃饭的头几家都说队长这毛病那缺点的，调查工作陷入盲区。“难道队长真的有问题？”父亲心里画了问号。一天，在一家农户吃派饭时，父亲和主人唠起了队长的为人，端倪终于被解开。“当干部就得管事，管事就得罪人。有的孩子去封山里祸害小树，队长不让，家大人就不乐意；有的人出工晚了，队长一批评，他也不乐意，我看这些队长做的都对。”

　　要知真事情，必听人后言。有时人一发牢骚就会串成串儿，像连珠炮一样收不住。“队长哪不好了，生产队里的一根柴火棍他都不往家拿。”真理有时候在少数人手里。听到这些，父亲有了解决问题的思路。经与大队书记商量，决定召开全生产队群众大会，不管啥意见，全提出来，摆在桌面上。

　　一开始会场充满火药味，人人面红耳赤、唇枪舌剑一齐指向队长，队长老伴儿在会上只知道一个劲地哭。会场渐渐肃静下来后，“队长还有没有优点？”父亲话锋一转，又引来一片赞誉声。队长老伴又破涕为笑。其实人人心中一杆秤，那砣是老百姓，公平自在人心。最后，大家一致公认，队长是七分成绩三分缺点。从此队长的工作热情更高了、干劲更大了，并成为当时公社农业学大寨先进典型。队长得知父亲要调走时，专程从15里地远的家赶来相送。这是普通农民的朴素感情。

　　父亲不唯上不唯书，全凭实践领悟。无论做什么工作，都是先摸石头后过河。开拓创新，曲径通幽。凡事都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父亲总是不辞辛苦、任劳任怨，像一个老黄牛一样耕耘。工作过的乡村，山山水水都留下了他的足迹。父亲善于在实践中归纳、总结，善于发现典型、培植典型，以点带面，全面开花。那时的领导干部任务重，“思想政治工作”、“山区建设的大禹杯工程”、“开山修路工程”、“天下第一难的计划生育”、“校舍改造工程”都像“硬骨头”一样，必须啃下来。

　　在多年探索思想政治工作新途径的实践中，父亲认为，推进农村各项工作的迅猛发展，做好千家万户的思想政治工作是必不可少的。父亲的体会是，思想政治工作只有适应新情况、拓展新思路、打开新局面，才能更好的为经济建设这个中心服务。父亲将思想政治工作渗透到经济工作和农村各项工作领域中去，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提出了大会讲解、算账教育、典型引路、对话座谈、回忆对比、搞好服务“六句话”；在探索认识自然规律“向荒山要财富”实践中，父亲带着“山区建设发展方向这个大问题”，对山山水水、沟沟岔岔进行了深入调查，得出在“四荒五边”栽果树的结论。随即一声令下，男女老少齐动员、全民齐参战，大栽果树，山枣嫁接大枣、山杏嫁接家杏、山梨嫁接家梨。

　　在总结山区建设怎么走的问题上，父亲提出：“走一杨三王之路”（当时的种养果树典型）；在打通商品流通环节抓好公路建设时，作为一乡之长的父亲深刻认识到，所谓商品就是交换流通，流就靠那些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是不行的。提出了大搞乡路建设，见山劈山、遇沟修涵、沟岔拦淤、大切大垫，当时的乡级公路就实现了四通八达。

　　在治穷先治愚兴资助学上，父亲运筹帷幄，用两个“问号”解决了上下的认识问题。一个是各村的校舍需不需要翻建？另一个是文化知识在脱贫致富中的作用。从哪个村开始呢？父亲的想法已经成熟。从村级领导班子坚强、村经济条件差的开始。村集体没钱怎么办？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办法是逼出来的。集思广益方成上策。父亲将上级交给的治理小流域任务通过由农民出义务工的形式完成，工程款用于建校舍。方案出台后与县里进行了沟通，向村民进行了讲解，得到了普遍支持和赞同。就这样，又一个典型树起来了，面也铺开了。

　　这些做法，都是父亲在县级以上会议发言的典型事例。面对这些，父亲只是淡淡地说：这是集体的力量！

　　父亲十分清楚，是共产党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身子是党的、是国家的，作为党的人，就要为群众服务好。

　　父亲尽管工作比较忙，但他还是挤时间教导他的子女。教育的方法是讲述自己是怎么学习知识和如何做好本职工作的。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听党话，好好工作”。简短的话语包含着对党的忠诚，对工作的热爱。从父亲身上我看到了一个普通共产党员的高尚情怀和品质。

　　岁月无情催人老。父亲虽然年事已高，但他老人家仍然经常给我们讲述他的人生经历。也许现在的年轻人对我们父辈的这些经历不屑了，但是作为儿女的我们明白，这就是父爱！父亲用他特有的方式，启迪我们、鼓励我们、教育我们……

　　父亲，您永远都是儿女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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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徳礼，启蒙于乡镇广播站，锻炼于市委党校大学堂，从事基层人民信访工作。曾在县、市级报刊发表新闻稿件数篇；酷爱文学、楹联，捧书拜读，品味佳句；偶有小作问世,承蒙名师指正，点石成金。曾在《塞外风》、《朝阳日报》、《今日朝阳网》发表多篇散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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