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传说】生死姻缘(王玉华)

摘要:  大明年间,岳州有个叫文仲的书生,大比之年进京赶考,因无钱打通关节,名落孙山。文仲无颜还乡,仅凭点剩余银两游览京城附近的一些名胜古迹。

【民间传说】

生死姻缘

讲述人/蒋瑞芳 张凤珠  搜集整理/王玉华

  大明年间,岳州有个叫文仲的书生,大比之年进京赶考,因无钱打通关节,名落孙山。文仲无颜还乡,仅凭点剩余银两游览京城附近的一些名胜古迹。

  一天,文仲因贪恋景色错过了宿头,行至半山腰天已全黑。正在犹豫之际,忽见前方亮起了灯光,文仲便立即朝灯光走去。

  走到灯光跟前,见是一座小小的院落。三间正房,一个门洞儿,灯光正是从正房东屋里透出来的。

  文仲上前扣门,半晌,从屋里走出来一位小姐装束的青年女子,轻声问道:“谁呀?”

  文仲马上应答道:“学生文仲,因贪路错过了宿头,望主人行个方便,借住一宿,宿费按客栈价钱照付。”

  青年女子从门缝里见是一位书生投宿,颇感为难。说道:“钱倒不用,只是家里就我一个人,留客实在有所不便。”

  文仲一听觉得也是,可这黑灯瞎火的往哪去呀,只得央求道:“大姐,我也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天太黑了实在无法行走,要不,让我在门洞里暂歇一宿吧!”

  青年女子一看天确实黑得没法走了,又见文仲文质彬彬的不像歹人,就开门把文仲让了进来,随手把门重新拴好。

  文仲进院后一面向小姐致谢,一面将行囊放到门洞的角落里。正要打开行李歇息,小姐说话了:“今既收留公子已难免瓜李之嫌,常言说:身正不怕影子歪,何不先到屋里暖和一下再说。”文仲一听也是,就跟着小姐进到屋里。

  灯光下四目相对,都轻轻地“啊”了一声。原来他们都被对方的美貌惊呆了,而且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文仲说:“小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小姐也说:“我也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你!”这一下两个人的感情拉近了。

  小姐随手拉过一把椅子请文仲坐下,自己靠在柜根儿站着。两个人便唠起了家常。小姐问文仲家住哪里,为啥一个人星夜独行。

  文仲说:“我家住在岳州,进京赶考来了,因无钱打点没有考上。自己感到无颜回乡,只得在外闲游……”说完,文仲问小姐,“你的老家就在这里吗?为何一个人在家?”

  小姐听了一声唉叹,接着满面凄楚地说:“说起来咱俩还是半拉同乡,你们家在岳州,我们家在海州,两个州紧挨着。”

  公子问道:“那你们为啥搬到这里?”

  小姐听了又长叹一声,欲言又止。后来,在文仲的再三恳求下,小姐才说出了实情。

  原来,小姐姓竹,全家四口人:父母、哥哥和她,家有水田十亩,日子不算富足,但也较殷实。父母虽然是庄稼人,但很开通,从小就把兄妹俩送进学堂。哥哥学名竹志远,她的学名竹锦娘。锦娘只念了三年,就从学堂下来帮父母干起了农活,哥哥继续读书,由于哥哥勤奋苦读,很快就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秀才。四年前进京赶考,一去杳无音信。父母因牵挂哥哥忧虑成疾,在哥哥离开家的第二年相继去世。锦娘在乡亲的帮助下安葬了父母,继而变卖了田产只身一人进京寻访哥哥的下落。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京城,但京城地域广阔,人海茫茫,一个弱女子孤身只影,举目无亲,要想找到哥哥简直是大海捞针。她只好找一个最便宜的小店先安顿下来,然后豁出功夫慢慢打听。在京城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东一头西一头地瞎闯,结果找了大半年也没打听到哥哥的下落。可能是老天慈悲吧,一天她正在街上无边际地瞎打听时,忽然遇到与哥哥一同进京赶考的落第书生陈如海,一问才知道哥哥因文章针砭时弊获罪,被奸相打入天牢,当年就冤死狱中,现已一年有余。

  闻此噩耗,犹如晴天霹雳,锦娘当时就晕倒在地,幸亏陈如海把她救了过来。锦娘苏醒后,陈如海劝解说:“事已至此,万望节哀,你就是死了也救不了你哥哥了。我看不如你先回客栈,把店钱结算了,我也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到你住处汇齐,我们同回老家,也省得家人惦记。”

  锦娘听了顿觉万箭穿心,虽然如此,在同乡面前还是勉强答应下来,陈如海一走,她便投了河。

  俗话说:人不该死必有一救,就在她投河之时,碰巧被正在河上捕鱼的秦忠老人发现,立即将她救起,秦老汉夫妇无儿无女,当即将她认作义女,在义父的劝导下,一时断了自尽的念头。谁知她获救不久,又一场灾难从天而降。

  原来,在秦老汉居住的庄子里,有一个姓钱的恶霸名叫钱百万,人称钱霸天,他有一个独生子,又丑又傻,三十多了还没有娶上媳妇,当听说秦老汉在河里救上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时,就打起了歪主意,心想:我儿子正好没媳妇,这不是老天掉下来的好事嘛!秦忠是外来户在这里无亲无故,人单势弱,别说给他几两银子,就是啥也不给,跟我钱百万攀上亲戚,这样的好事打灯笼也找不着,于是,钱百万打发管家丁歪脖子前去说亲。没想到,丁歪脖子一说,秦老汉是一百二十个不同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地说:“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那钱霸天谁不知道啊,顶风臭四十里,特别是他那个小子:疤瘌眼儿,歪鼻子,傻得连气儿都不透,把闺女嫁到他家,不就是往火坑里送吗!管家丁歪脖子回去一说把钱霸天气得七窍生烟,跳着脚骂老秦头:“真他妈的狗坐轿子不识抬举,把你当个人看你还来劲了,今天我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天,丁歪脖就带领家丁前去抢亲。锦娘见众恶奴涌进秦家直接向她扑来,眼前一黑,当即气绝身亡。不久,钱百万的傻小子也失足落水淹死了。

  按说事情到此也应算完了,谁知恶霸钱百万仍不放过,非逼秦老汉再续鬼亲。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的,秦老汉只得违心应承。

  说到这里,文仲才注意到锦娘床头上堆放的衣物,被褥及一些梳妆用品。忙问:“莫非这些就是他们送来的嫁妆?”

  锦娘叹口气说:“正是,明天就来迎娶了……”说着,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文仲听了顿时火冒三丈,气愤地说:“这也太欺负人了,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锦娘说:“在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界上,还有什么王法可言?有钱横行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像我这样的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只能听人摆布,难道还有别的活路吗?”

  文仲听了更加气愤:“不行,说啥也不能让恶霸得逞,小姐,你我虽萍水相逢,但意气相投,在这件事上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只管吩咐,决不能见外,我就是豁出命来,也要帮忙到底!”

  锦娘见文仲真诚恳切,也没有什么可瞒的了。于是对文仲坦言道:“文公子,你我现在阴阳两隔已非同类,既然你不以异类相疑我怎能不以诚相待?实不相瞒,我虽死数日但肌肤未僵,魂魄未散,只是阴多阳少而已,现在只有公子能救妾于水火之中。”

  文仲听罢急切地说:“快说,我怎样才能救你!”

  锦娘说:“要救我必须做好两件事。”

  文仲问:“哪两件?”

  锦娘说:“第一件帮我除去身上的阴气,第二件我们必须战胜恶霸钱百万。第一件比较容易,第二件将关系到公子的性命。”

  文仲说:“快说吧!为了你就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那我就先说说第二件吧!”锦娘说,“明天辰时钱家就来迎亲了,他们从东边路上来,钱百万在队伍中间穿马褂,戴瓜皮帽,拄着黄杨木手杖,你要死命抓住他,无论碰到什么情况也不要松手。”

  文仲问:“为什么非要抓他?我直接把他打死还不行吗?”

  锦娘说:“不行,他们人多势众,何况你是一介书生,只有咱俩一起出手,阴阳合一才能制服恶贼。”

  文仲又问:“那你怎么出手呢?”

  锦娘说:“明天便知。”

  文仲问:“那第一件呢?”

  锦娘说:“你只要刺破中指往我的眉心滴三滴血就行了。”

  文仲听了笑着说:“别说三滴血就是三十滴三百滴也不难!”说完用牙咬破中指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锦娘只得仰面躺在文仲的怀里让血滴在眉心里。说也奇怪,前两滴随滴随渗,第三滴不但没渗,而且就势长成了一颗绿豆大小的红色美人痣。锦娘的脸色也立刻红润起来,就像一朵出水的芙蓉,比刚才更美了。文仲痴痴地望着,锦娘也默默地望着文仲。文仲顿觉热血奔涌,突然握住了锦娘的手忘情地说:“咱俩今晚成亲吧,明天就是死了我也心满意足了!”

  锦娘虽含情脉脉,但还是委婉地劝道:“夫妻百年,何在一夕,况妾身阴气凝重,如恋幽期,不但公子性命难保,我亦不能复活,那样的话,以后不就啥希望也没有了吗?”

  文仲听锦娘说得有理,自觉失态,便一时无语,锦娘见文仲如此,莞尔笑道:“今晚郎君既不能歇息,何不做点笔墨游戏以解长夜之苦?”

  文仲问:“做什么笔墨游戏?”

  锦娘说:“妾读书不多,只是小时候喜欢背诵唐宋诗词,现在还能记得几首,咱俩何不来个诗词联句,一个说上句,一个联下句,这样既可解闷儿,又把诗词温习了。”

  文仲喜道:“如此甚好。”

  于是,锦娘先背了王勃的《杜少府之任蜀州》的头两句:“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文仲接道:“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锦娘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文仲说:“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背了五六十首。文仲说:“咱俩整首整首地联太慢,一宿也联不了多少,不如只联每首的警句名句。”

  锦娘说:“这样也行。”

  文仲先说:“曾经沧海难为水。”

  锦娘紧应:“除却巫山不是云。”

  文仲:“青山一道同云雨。”

  锦娘说:“明月何曾是两乡?”

  文仲:“在天愿作比翼鸟。”

  锦娘:“在地愿为连理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知背了多少诗词的警句名言,不觉已过三更。锦娘连忙打住说:“天快亮了,你得赶快走,不然什么也办不成了。”

  文仲虽恋恋不舍,无奈重任在身,只得收拾行囊。临行前锦娘将头上的玉簪子取下来送给文仲,文仲将写有自己名字的折扇送给锦娘,二人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文仲刚走出院门,回头一看房舍院落全无。眼前只一座孤零零的坟茔,便对着坟墓深深鞠了三个躬,并暗暗发誓:小姐放心,文仲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让钱百万的野心得逞!拜完转身朝东走去。

  文仲刚转过山口,就望见前面来了一行人马并隐约传来锣鼓唢呐之声,文仲猜想一定是钱百万的迎亲队伍,就大踏步迎着人群走去。走到跟前一问正是钱百万来迎娶鬼亲,在人群中果然有一个身穿马褂、头戴瓜皮帽的家伙,在马上用手杖指手划脚,此人正是钱百万,文仲见了不由分说上去就把钱百万拽下马来,并一把扯住了钱百万的脖领子,怒斥道:“姓钱的,你听着,竹锦娘是我的未婚妻,今天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放过你这个恶魔。”说完,“咔哧”一下子在钱百万的肩膀上咬下一块肉来。

  文仲的举动一下子把家丁闹愣了,直到钱百万喊救命的时候才猛地醒过神来。于是恶奴们蜂拥而上,棍棒拳脚齐下,文仲忍住剧痛抓着钱百万就是不松手,并用头狠狠顶住钱百万的下颌。正在双方殊死拼搏之时,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飞沙走石,顿时天昏地暗,刮得恶奴们鬼哭狼嚎。忽听“哎呀”一声,一块巨石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钱百万的脊梁骨上,钱百万立刻见了阎王。

  说来也怪,钱百万刚毙命倒地,风立刻停了。惊慌失措的恶奴们见主子已死,还迎什么鬼亲,连忙抬着钱百万的死尸落荒而逃。

  此时,文仲已被恶奴们打得晕了过去。朦胧中好像听到有呼叫:“壮士醒醒,壮士醒醒……”又觉得有人掐自己的人中,拽自己的头发,一阵刺痛猛地醒了过来,睁眼看四五个人围着他,一位鬓发斑白的老伯正抱着自己,一位老大娘仍在擦眼泪,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原来,在迎亲的队伍中除钱氏一干人外,锦娘义父母及要好的邻居也一同前来,他们都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对文仲的举动摸不着头脑,但肯定这个书生打扮的人是有来头的。等文仲完全清醒后,锦娘的义父便满脸疑惑地问道:“请问壮士你怎么知道我女儿的名字叫竹锦娘,为啥又说是你的未婚妻?”

  文仲见问就把昨晚见到的一一说了一遍,并把锦娘的玉簪递给老人,老人一看正是锦娘头上戴的,触物伤情,又哽咽起来,老大娘更是痛哭不已,文仲见此忙劝解道:“你们二老一定是锦娘的义父义母吧!”

  二位老人点头称是。文仲接着说:“请二位老人不必伤心,锦娘虽殁多日,但从昨晚所见的情景一定还能救活,不如趁今天人多,打开棺木看个究竟。”二位老人点头同意,大伙也说:“今天要不是遇见壮士,锦娘的尸骨早就被钱霸天扒出来抬走了。”

  于是刨的刨、铲的铲,不一会将坟土铲在一边露出了棺木。当把棺木打开以后,一看锦娘面色红润,栩栩如生,脉搏微动,鼻息尚存,就好像睡觉一样,唯有不同的是眉心多了一颗红痣,身边多了一把折扇,打开一看正是昨夜文仲所赠的那把,众人见了无不称奇。锦娘义母见此赶紧呼唤:“儿呀,醒醒吧,你的救命恩人来了,我和你爹,还有邻居的哥哥弟弟们都来了。文仲亦上前呼唤:“锦娘,钱百万已经死了,我们来救你来了,赶快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吧!”

  不知是听见了呼唤还是神灵护佑,锦娘真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并喃喃地说:“闷死我了,快扶我起来……”

  声音虽很微弱,但却能听得清,锦娘的义父母,特别是文仲见此情景,甭提多高兴了,赶紧用随葬的被褥包裹将锦娘抬回了家。

  到家后,立马用羹匙喂点米汤,完全苏醒后,又用羹匙饮点糖水,慢慢地,鸡蛋羹、稀粥也能吃了,七天后饮食已近正常,半月后能下地走动了,三个月后已完全康复。

  在锦娘调养期间,文仲一直守护在身边,边护理锦娘边帮两位老人干活。两位老人乐得合不拢嘴,百日后,在两位老人的张罗下,文仲与锦娘举行了成亲之礼。

  文仲锦娘回到了岳州老家,拜见了父母,文仲父母见儿子领回了一个天仙似的儿媳妇,自然欣喜无比,紧接着回到海州祭扫了锦娘父母之墓,不多日子,文仲又将秦老汉夫妇接回岳州,一年后,锦娘生了个龙凤胎。从此,一家八口同享天伦之乐。

[责任编辑:雅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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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华,笔名船卿、赵韵儿,毕业于辽宁工程技术大学,现任北票市文化馆创编调研部主任,副研究馆员职称,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诗词学会会员。曾出版合作散文集《天使的点心盒子》、小说集《龙鸟镇》、民间故事集《遗珠》。2006年所搜集整理的民间故事被列入辽宁省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2008年,所搜集整理的民间故事被列入国家级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小品《银杏树下》获辽宁省第五届大学生艺术节编剧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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