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不老
文化信使/林志霞 编辑/雅贤
在我的老家,有一种豆角被称为“秋不老”。人们把它种在高粱地里或房前屋后的小菜园里,是一种比较常见的蔬菜。
在偏远落后的农村,尤其是尚不富裕的年代,“秋不老”是母亲的最爱,因为它能解决一大家子人一段时间内的吃菜问题。它会从结豆角开始,一直到深秋,不间断地、竞赛般地结出新的豆角,远比其他种类的豆角耐久,耐冷。
每逢国庆节,正是“秋不老”亮相的时候。有一年,为了迎接我们几个在外读书住宿的孩子,母亲挎上柳条筐,戴上草帽,到高粱地摘秋豆角,来慰劳我们。而且,家里的高粱地就在我们放学回家必经的路旁。
我们回家的时候,经常会遇到母亲。我们就高喊:“妈——”母亲边低头寻找豆角,边回答:“哎,回来了。”我也钻到高粱地里,看那一串串鼓鼓胀胀,呈现绿色或花色的豆角藏在叶子底下,一把就能撸到六七个,然后用衣服兜着送到母亲的筐里。这时,母亲会连忙告诫我:“别都摘了,捡着不黄不绿的摘,太嫩的摘瞎了!”
我发现,豆角秧最下面的豆粒最大。豆皮有些发黄的豆角,是母亲留着打种的(作为下一年的豆角种子),最上面的还有点儿嫩,还没有成熟,还需要再长几天。于是,就摘那些豆角秧中间的。常常答应着母亲,一低头间,就被高粱叶划了一下,刀割一样的疼!再看母亲时,她的胳膊上,脖子上也时常有很多划伤,她却像没感觉一样笑着说:“走吧,回家给你们炖豆角!”
于是,晚饭就是母亲用“腊肉”炖秋豆角。大锅的周边,还要贴上一圈“圆脸”的大饼子。掀开大锅盖,一股农家大锅里特有的香味会扑鼻而来,那些鼓胀的豆角舒展开胖乎乎的身子,或是一不小心就露出了自己的“秘密”——那么多“金豆子”掉了出来,洒了一锅,馋得你直流口水。
主食就是小米水饭,小米面大饼子,腊肉炖“秋不老”豆角,放上几块刚从地里新扒出来的土豆,又从院子里掐一些黑绿色、肥厚的大葱叶,蘸着自家做的大酱。一个方桌摆上热乎乎的大火炕,桌上的主角就是新炖的“秋不老”豆角,大葱蘸酱,茄包,黄瓜妞小咸菜,这些配角蜂拥而至。每人盛一碗小米水饭,桌上立刻响起卡卡的声音。扒开大葱叶,看看是否有小虫蠕动,然后会把大葱叶包在涂上大酱的大饼子上,一个个大饼子就像包裹严实的“婴儿”。大家开始边吃边聊。父亲是非常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可是,在这么难得的团圆时刻,母亲照样会问我们的学习情况。
光阴如白驹过隙,一个个国庆节飞驰而去。此时,又逢国庆节,众姐妹携家带口从远方纷纷回到老家,又见“秋不老”,它依然那样让人亲切。只是,在飞逝的时光中,母亲离我们而去,再想吃她老人家炖的“秋不老”已经不可能了,唯有那些慰劳过我们的秋豆角还在,让人徒生“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
母亲说的对,“秋不老”留下了成熟的种子,一代代传播,犹如她还在。再看节日里满桌子相聚的家里人,真的感觉母亲依然在。
今年的国庆节,又回到老家,再次看到满园子的“秋不老”,我恍然更深一层理解了它被称为“秋不老”的原因——人生路上,留下的常常是那些美好的希望,不老的永远是它带给人们的那份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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