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信使/郑文革 编辑/赵威
婆家所在胡同过年景象
腊月二十八上午,老公兄弟四家12口陆续回到了老家,加上公婆二人,一大家子老少14口相聚团圆。年,便拉开了帷幕……
对 联
自结婚后,每年婆婆家的对联都是我来刷浆糊,最小的小叔子也是小老弟粘贴。
婆家两个院子,虽然后院老房没人居住,但公婆每年也要把院门、房门、窗子贴上对联和横批。我算了算,两个院子,共贴大对联两副,小对联四副,大小福字7个,横批18个,横批下面都要有挂钱儿,此外还有“井泉水旺”“出门见喜”之类的,因此,张贴对联也得1、2个小时,我要先把连在一起的对联用刀裁开,每副对联要先刷上联再刷下联,抹浆糊时要注意对联的边沿和四角,否则对联就会被风吹开。近几年,随着大伯哥和大小叔子家的两个侄子以及我女儿的长大,三个孩子对贴对联也感兴趣,但只是做传送刷好浆糊的对联的活儿,别的还干不了。但即便如此,也节约了很多时间,最起码,他们的老叔不用来回跑,只负责粘贴就可以了。每年公公都不忘给大弟的车买一副平安的对联,但只要被大弟弟看到就不让贴。因为他说往下撕对联时会很费力。今年我把车对联都刷好了,却正逢他进屋看到,又没贴成。即便如此,老人还是年年买,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婆家的大门
对联一贴完,过年的喜庆气氛马上就显露出来。红红绿绿的挂钱儿随风飘动,红底烫金的福字光鲜耀眼。年,就在婆家儿孙三代十四口的团聚和欢笑中,在充满了喜庆的对联里呼之欲出了。
分 工
每次过年回家,家庭成员分工形成了固定的模式。老公兄弟四人就是打麻将,公公乐此不疲为其服务端茶倒水。我们妯娌四人是真正的“火头军师”,婆婆负责提供我们做饭菜的原料,具体分工是大嫂和我负责做菜,两个小叔媳妇负责做饭。每天三顿饭,尽管我们极力主张少做够吃就可以,以免剩菜剩饭太多占用器皿,可两位老人总也怕儿孙们吃不饱,吃不好,一再要我们多做几样饭菜。老公哥兄弟四家,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生活条件还算都说得过去,加上婆婆是小学退休教师,四个儿子过年回家带回的丰盛的年货,用婆婆的话说就是我们在老家不吃,剩下的他们老俩口吃不了就得放坏扔掉。于是,一天三顿饭,我们都得好好地调理。几天下来,洗菜、切菜、烧火、做饭、炒菜,我本来又瘦又小的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基本成了鸡爪,惨不忍睹。
小哥仨陪公公看电视
和儿媳妇们比,老公他们可是悠闲得多,吃饱喝足后就打麻将,如果大哥要去自己的厂子值班,这小哥仨就直接拎上麻将到厂子去陪着,嘴上说是陪大哥,实际上也是为了玩儿。公婆都是很正统的人,一直不喜欢打麻将,觉得那是不务正业,然而为了让四个儿子能规规矩矩地在春节这几天守在他们身边,过年时都要借一副麻将放在家中,公公也会放下一家之长的威严,乐呵呵地为打麻将的四个儿子递烟倒茶,还要不时地填好炉火,以免室内的暖气不热而冻着他的宝贝儿子们。我们妯娌四人闲时聊天,常常说,一年也就是回家过年时兄弟四人才能多聚几天,让他们好好放松放松。公婆都能理解,我们就更不好说别的,只能做好后勤工作。
大哥在陪公婆聊天
婆婆家的院子几近两亩地,院子大而宽敞。两个侄子一个读高二,一个在读初三,我的女儿读高一。小弟家的小侄才五岁。他们小辈这大哥仨紧紧抱成一团,单独占一个屋子,一起玩耍,一起学习,一起淘气。而五岁的小侄是个英语迷,他的大部分时间是读一口标准的少儿英语,偶尔还要找他的两个大哥和一个姐姐对话。因为老公他们兄弟四人年轻时也都称得上是业余篮球爱好者,到了女儿这一代,除因我女儿是女孩不太摸篮球外,两个大的男孩都是超级球迷,为此公公给儿孙们备了篮球,还在院子里竖了一根粗木杆,杆顶挂了一个篮筐,于是,孩子们不出院子就能玩篮球。儿子、孙子,偶尔我们做媳妇的,也会参加在院子里进行的投篮比赛,而站在门旁当观众的公公和婆婆,看着满院欢呼雀跃的儿孙们,笑得皱纹如花。
大侄子在扣篮
拜 年
我的娘家拜年不过是见面时互相问好罢了,但婆家却传承着古老的拜年习俗。
除夕的晚上天刚黑,家族的中青年男子便聚在一起,拿着香和冥纸到村南的十字路口,燃香揖手,邀请天南海北的祖先回家过年,并把这个仪式叫做“请年”。请完年后,把已逝先人的名谱挂在家族中最大的长辈家的厅堂里,家家都要前去上香祭祀。正月初三晚上再“送年”。所谓送年就是在“请年”的地方烧烧香和纸钱,说着让先人回家好好过日子的话,把家族中生活在不同地方的先人们送走。我们女人不能请年和送年,但却要在吃完饺子的除夕夜去拜家堂,也就是拜那张悬挂的族谱。
大嫂和三弟媳在包饺子
每家除夕夜煮饺子放鞭炮的时间都要看家堂所在的人家烟囱是否冒烟。婆家每年都买很多的烟花鞭炮,放起来得将近半个小时。为了让儿孙们尽兴,公公还接受了去大弟的创意,焊了一个犹如旗杆一样的带升降的铁架,专门用来挂鞭炮。就这样,家里煮饺子时间要提前一些,因为鞭炮必须是在饺子下锅后沸腾时才开始燃放的,那个时间就是人们常说的“发纸”。我因为胆小,不喜欢放爆竹烟花,又因为要忙着煮一大锅饺子,所以对劈啪作响、空中盛开的爆竹烟花,只是从敞开的屋门看它耀眼的灿烂,听到老人和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并在锅内沸腾翻花的饺子馨香中感受这其乐融融的年的快乐。放完烟花,公公和婆婆回屋坐到炕里,接受儿孙们的拜年。第一批是大哥带着三个弟弟先进屋,一字排开,问着“爸爸妈妈过年好”,说着“给爸妈磕头”,兄弟四人跪下给父母磕头,接着是大嫂领着我们妯娌四人,问着说着与老公他们相同的话,给公婆磕头,随后是大侄子领着弟弟妹妹给爷爷奶奶问好磕头。接下来,同辈中小的要给大的揖手问好,大人给孩子们发压岁钱。小弟家的小侄子因为才五岁,对拜年懵懂无知,只是学着大人的样子问好,婆婆将给他的压岁钱红包交给了小弟媳,可孩子以为没有给他,竟然在吃着饺子时说“奶奶,我给你拜年了,你没有给我压岁钱”,逗得全家人大笑。吃饭时,依顺序,分别给公婆敬酒,同辈中小的给大的敬酒,彼此说些祝福的话。年夜饭吃完,除公婆和小侄在家外,我们都出去到家族的每一家拜年。最先要拜的是家堂。迈进悬挂去世先人名谱的室内,老公他们先喊着“给老祖宗磕头”跪拜,随后是我们做媳妇的和孩子们再依次跪拜。我因为胆小,总觉得家堂和悬挂的先人名谱很神秘,从没敢抬头仔细看过,常常是跟在老公的身后,低着头,磕完头就进屋给同族的兄嫂们问好。家族中的平辈和小辈基本都在同一时间聚在这里,互相拜年问好。走出家堂,便去去几个长辈家拜年,还有两个头要磕,一个是家族中叫大爷爷的,一个是叫二爷爷的,其余叔父辈,只要问好就可以了。
放烟花鞭炮
就这样,除夕夜,在家族中拜年要转一大圈,回到家已是大年初一的1点多,于是赶紧睡觉,为了早晨能够早起。因为,老公他们在初一的上午要到全村的所有人家拜年问好,而我们女人,要在家中接待和老公他们一样到公婆家拜年的人们。
返 城
初三晚上送完年,年基本就远去了。由于老公初四要回单位值班,所以初四早八点就得回城。大哥一家是初二就去了岳父家;大弟也要去邻乡的岳父家拜年,也是收拾好了东西装好了车,待我们走后他们就启程;小弟初二就应上班,已经延误了一天,为此一家三口随我们一起返回市内。昨天还儿孙满堂,笑语声喧,天伦之乐盎然,而今天一早,宽敞的大院就又留下了公婆二老,公公还可以,可婆婆在院门口看着她心爱的儿孙们上车,早已止不住眼泪,不停地用衣袖抹着眼睛。
公婆和两个小孙子合影
在一声声的“再见”中,在婆婆的泪光里,我们返城。
每年正月回城的早晨,婆婆都要让我们吃饺子,她说吃饺子回家是管一年顺顺当当。我知道这样有些唯心,但这是老人对儿女的希望和祝福,饺子里含着婆婆对儿孙们无尽的爱和牵挂。
与两个弟媳饭后去大凌河散步
其实,我觉得,我们谁都可以把工作换一下,在春节时和公婆多团聚几天,让老人多高兴几天。可我也知道,在城里生活的日子已经让我们淡忘了曾经的艰苦生活。我们期盼过年回家,却只把它当作一种传统和义务,不过两天,便被农村的文化生活枯燥、洗洗涮涮的不便、厕所的不卫生、厨房的烟尘等等所厌烦,我们忘记了我们的父母曾怎样为了儿孙们的幸福在这里度过他们一生的时光,而我们却不能给予他们哪怕是多出一天的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记得初一那天早饭后,婆婆穿上我给她新买的外衣,也让公公穿上我给买的新薄棉外衣,一起出去给他们的长辈拜年。在屋子里我听到公公问婆婆:“咱们穿的衣服是谁买的,这么合适?”我听到婆婆说:“是二姑娘买的!”当时我的心一热,眼睛酸酸的。突然感到,我是多么有愧于婆婆的这一句“姑娘”的称呼!与老人给予我们的爱相比,我们付出的仅仅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金钱,而亲情是多少金钱也买不到的啊。公婆需要我们给予的并不是一件合体的衣服,而是如贴心小棉袄一样的女儿般的对他们细腻周到的关心。是寂寞时对他们的问候,是常回家看看的行动,是节日里让他们享受的天伦之乐。
天伦之乐
大弟和老公每次回家,都要给公婆买价格很贵的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没吃到过的水果和食品。因为他们认为,我们和我们的孩子吃这些东西的时机还很多,而父母的时间和机会却相对要少。可我却觉得,他们想的做的固然很好,但儿孙环绕在公婆身边时带给老人的快乐远远超过任何山珍海味和奇果美食,因为那才是老人望眼欲穿的期盼,那才是老人由衷的幸福。
年年今日,岁岁今朝,年事依然。
(此篇为2007年春节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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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文革,1966年生于辽宁省凌源市青龙河畔,会计师,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朝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朝阳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多年从事文秘和宣传工作,现供职于朝阳县交通局。2009年荣获朝阳市优秀共产党员称号,2013年荣获朝阳市“三八”红旗手称号。工作之余,喜欢写自己的心情文字,有多篇在《文学月刊》、《辽海散文》、《辽西文学》、《作家天地》、《文化朝阳》、《燕都文艺》等发表,散文《金灿灿的粘豆包》收录在中国公路文集《信风2009》,散文《又见桃花开》收录在中国公路文集《家是梦里的桃花源》首篇。有诗歌、散文、评论收录在《朝阳新世纪诗歌选》、《朝阳新世纪散文选》、《朝阳新世纪文学评论选》中。《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