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特稿
母亲的缝纫机
文化信使/徐志敏 编辑/雅贤
母亲是位小学教师,退休前一直当班主任。儿时的记忆中,母亲特别劳碌辛苦。因为那时科任老师少,几乎全天的课都是班主任的。在学校不得空闲,下班回到家里,母亲也顾不得休息片刻,就马上抱柴禾烧火做饭,晚上还要在油灯下纳鞋底、缝衣服。每年的暑假,母亲都要把被褥和棉衣拆洗翻做一遍;放寒假了,母亲又要为我们赶做新衣新鞋;有时周日和邻居打唠,母亲手里也不离针线活。看着母亲那么劳累,我真盼着母亲能有一台邻居家那样的缝纫机,可是,父母工资微薄,要维持一家六口人的生活、有时还要给远在黑龙江的爷爷奶奶寄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钱买缝纫机啊。
我九岁那年,母亲终于攒够了买缝纫机的钱。看着崭新的“钻石”牌缝纫机,母亲特别开心,我也非常高兴,就和母亲一起学习使用。因为个子小,坐在板凳上够不着脚踏板,我就站着用一只脚踩。虽然很快就学会了,但还不会做活,还不能帮母亲什么忙。不过,有了这台缝纫机,母亲就轻松多了。缝衣服、做被褥、做棉衣、沿鞋口,都可以用缝纫机了。最让我惊喜的是:母亲竟学会了做制服! 母亲原来只会裁剪缝制便服,不知她的同事从哪弄来的制服样纸,母亲就照着那些样纸根据我们的身高裁剪,然后坐在缝纫机前缝制。伴随着欢快的哒哒声,一件件漂亮的制服就在母亲的手里诞生了。尽管很多都是旧衣翻新或由大人的衣服改制,但我们穿在身上也觉得美滋滋的。听着邻居们的啧啧称赞,我们心里甭提有多自豪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母亲用她的缝纫机为我们缝出了美丽更缝出了快乐。
母亲很珍爱她的缝纫机,每次用完都擦拭一遍,再把机头放进机舱,并盖上自己缝的布罩。有时候,趁母亲不在家,我就偷偷地把机头立起来,缝一些沙袋一类的小物件;更多的时候,我把缝纫机当作书桌,在那写字看书。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学会了针线活。等到十五岁的时候,我就可以独立完成做被褥、棉衣、布鞋的每一道工序了,这都得益于母亲的言传身教。十六岁那年,我去外地读高中了,紧接着,妹妹弟弟也都陆续出去读书,衣服鞋子也逐渐在市场购买了。母亲也该轻松一些了,可母亲总是闲不住,她把我们的旧衣服打成袼褙,再做成鞋垫。母亲千针万线之中充满了对我们的思念与牵挂,因为我们穿着那舒适合脚的鞋垫,无论走到哪里,心里都感觉特别温暖特别踏实。
我准备结婚的时候,已经找人订做棉衣了,可母亲还要亲手为我做一套。这套棉衣,母亲做的非常认真,比以往任何一件都仔细,我明白那细密的针脚里饱含着母亲对我的疼爱与不舍。二十七年了,那件红棉袄早就瘦了穿不下了,我还一直珍藏在衣柜里。每次拿出来晾晒,我都会想起母亲坐在缝纫机前忙碌的身影……
母亲退休后,就陆续为我们姐弟几人看孩子,还要为孩子们做棉衣。直到小弟的孩子上初中买棉衣穿了,母亲的缝纫机才真的清闲了。四十年来,母亲用这台缝纫机为我们和我们的孩子缝了多少衣物,实在是数不清,就像母亲的爱,我们怎能数得清呢?
前几年,天气暖和的时候,父母仍回老家居住,母亲还为我们做鞋垫呢。从2012年冬天,父母就在市内长住了。母亲很惦记她的缝纫机,担心放时间长了不好,想送人吧,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后来,母亲说要把缝纫机留给我。其实我也不想要,不过,为了让母亲高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由于没有合适的车装运,一年后才找到车把缝纫机捎过来。母亲见到缝纫机,就像见到了久违的宝贝一样,认认真真地擦拭了一遍,还给轴心上了油,又让父亲换了一条新的皮带。我们叮嘱母亲不要再做鞋垫了,母亲答应了,她说只用来缝缝床单被罩什么的。母亲就是这样节俭:大床单破了,就改成小褥单或者别的。无论什么,都是物尽其用,从不随便丢弃。
那天上午,我拿着一些零碎布料去母亲那里,想缝几个小垫子套,可是坐在缝纫机前怎么也认不上线,母亲就赶紧过来帮我。看着年近八十的母亲戴着老花镜熟练的穿针引线,我不禁为自己曾经的犹豫而深感羞愧!我应该从母亲那里继承的,何止缝纫机!
(作者现供职于辽宁省朝阳县蒙古族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