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同学会
文/瞿军(四川) 编辑/繁花似锦
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一直在外为生活而奔忙。告别儿时伙伴后,第一次参加同学会,也是唯一的一次同学会。
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接到同学会发起人、当年小学女生同桌慧子的电话:“老同学,让我好找!通过你大姐,才找到你电话的。下月六日,我们举行同学会。这次规模最大,当年的四十多个同学,大部分都联系到了。你这个大记者可一定不能拒绝!”放下电话,心里说不出有多少感慨。近些年,每逢春节回老家过年,都听老姐提到过我们的同学会。大姐告诉我,那帮儿时的伙伴还问过我在何处漂泊,干什么工作。这次,总算接到正式邀请。接下来,按慧子所说的日期,我开始调整工作,做好回老家牛华小镇参加同学会的准备。
那天,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回到了家乡小镇。
小镇在国道边。奔腾的大渡河咆哮着,从它身边流过。镇上没有专门的汽车站,在一个叫碳坝市的丁字路口,自然形成了候车点,过往的长途汽车经过这里,习惯性地刹一脚,顺便捎上搭车的人。这里也停了不少报废的私家车,大约有十多辆,大多显得破旧不堪,小镇人称“黑猪儿”,就是黑出租的意思。“黑猪儿”周围,又停放着相差无几的人力三轮车。每当有路过的客车停下来上下客人,三轮车便蜂拥而上,将车门围个水泄不通,争相揽客。小镇的三轮车出奇地便宜,一元钱把街走通,从街头到街尾,一两公里也是一元。而踩三轮车的人,几乎清一色是男子,年龄大约二十多到六十左右都有。有的是倒闭企业的下岗职工,有的是镇上的老居民,因找不到更好的谋生方式而踩三轮车的,还有就是从附近乡下出来打工的。小镇虽然贫穷,虽然挣钱困难,但总比乡下讨生活容易一些。
临时车站离父母的老宅还有一公里多路,加上我提着两大包东西,下车后,我环顾四周,准备选一辆坐垫稍干净点儿的三轮车。正在张望,旁边却突然有人拍着我肩膀:“老同学,回来了。”侧身一看,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在叫我。虽然分别有四十多年,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是我小学五年级时的同学洪兵。当年,他一直坐我后排,特匪,经常欺负同桌女生,搞些恶作剧,把女生弄哭。我也马上招呼老同学,并顺势上了他的三轮车。说实话,要不是他先招呼我,若是偶然在大街上相遇,我可能还一下子认不出他来。岁月所发生的变化太大了。乍眼一看,洪兵好象近六十的模样。“我以为你认不出我来了。还是你老同学过得好,早些年出去闯荡,比我们窝在这小镇上强。”
一路上,我脑子里不时闪现出其他儿时伙伴的身影,回忆着当初读书时发生的一些趣事。一切犹新,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而洪兵告诉了我许多新的信息,包括他一天到晚往返于镇上,每天大约能挣三四十元钱这些事。
转眼到了家门口。洪兵热情地帮我把包提下车,执意要送我走过家门前那段小路。我婉言谢绝。正好外甥出来接我,就把两个包给了他。我掏钱时,洪兵一把抓住我的手,格外有力:“干什么,老同学?太见外了吧。”我想,恭敬不如从命,再执意要给,未免太伤感情。与他握手告别时,我说明天再见。洪兵愣了一下:“好的。老同学,再见!”他转身踩着嘎吱作响的三轮车,又返回街上谋生意去了。
第二天上午九时,我准时按联络人慧子指定的地点,到小镇附近一个农家乐去集合,由多年的朋友老五开车送我去的。显然,我的准时却显得有些太迟。农家乐的院坝里,已密密麻麻坐满了一大片人,慧子和以前的老班长站在门口接人。刚下车,他俩便热情招呼我:“嘿,秀才,你终于来了。”秀才,是几个同学合伙给我取的外号。一番寒喧后,我跟其他同学分别打招呼,问好。忙了一圈儿下来,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正好,这时又有同学坐三轮车来了。我突然想起,昨天送我回家的洪兵呢。找到慧子询问,她说:“哦,是有几个通知了,却不想来的同学。其中就有洪兵。”“为什么呢?”我问。慧子迟疑了一下说:“这次同学大聚会,安排了许多内容。先聚餐,下午集体游乐山大佛,拍照留影,出纪念册。晚上吃烧烤,去歌城。费用分摊,每人大约要两百多元钱。可能因为这,他们才不来的。”为两百多元钱,就放弃了难得的同学聚会?正想着,慧子又说:“洪兵老婆死了好几年,一个人养俩孩子,还养老人。你在外面挣钱不知道,小镇上讨生活不容易。两三百元钱,对有些家庭不是小数目。”听她这么一说,不知为什么,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脑子里闪现出洪兵送我回家时,弓起腰身蹬车的样子。眼前的喧哗声仿佛突然消失,刚才的兴奋情绪也无踪无影。洪兵,洪兵,满脑子印着他的身影……
这是我离开家乡外出谋生后,第一次回老家参加的同学会。也是唯一的一次。不知为什么,后来接到类似通知,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都总提不起兴趣,都找理由拒绝了。
[责任编辑:雅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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