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点的苦日子(一)
文/孙仲兴 编辑/明月
文革开始,我是北票县骆驼营中学一年级学生,俗称“新一年”。我们那届学生很幸运,上几届学生都一股脑下乡了,我们这届却分两次分配进入工厂当了那个年代最光荣的工人。可是我却没有那么幸运,因为我父亲被打成走资派,我也成了反属子弟,被取消了招工资格。
1970年9月2日,早晨九点来钟,我同学高国华领着果老师,到我家下达通知:“孙仲兴,你明天上午到南山运动场集合,去北票大黑山下乡,并且把户口本上交到果老师手中。”第二天上午九点,我扛着那套母亲连夜缝补的麻花被,穿着父亲穿过已经洗白了的旧上衣,套上膝盖上补着两块大补丁的旧裤子,走出哺育了我17年的家。
同学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进入了工厂,我却不知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奶奶拄着拐棍,挪动着小脚送我,到了十字路口,奶奶也不肯回去。满头白发的奶奶,七十多岁的人了,刚强得一声也没哭,我却是一边走一边掉泪。父亲还在群专队里受罪,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在北屋一直没出来。过后听上坎的王奶奶讲,我走后,奶奶好几天没下炕,十七年啊,我一直在奶奶的呵护下成长,如今我离开清寒却温暖的家,像一只雏燕出巢,心里酸酸的。
那年我十七岁,一米五七的个头。因为是黑五类子女被剥夺进工厂的权利,我们没有享受知青的待遇,国家补助的粮食不给,八元津贴没有,成天大帽高粱米饭,每人一中碗,饿的人前心贴后心。不到十天,不知哪位恩人,让我到鹿场去喂鹿,离开了黑山生产队,跟着当地农民魏玉茹大叔干。其实,养鹿也不轻快,每天清晨,我要挑一百来担水,每担一百多斤,要命啊!泪水,汗水,从脸上淌下,从东官拉回五六马车鹿粮,每袋一百八十斤,要扛到原粮垛上。五六米高的跳板,一走一打颤,常常让我一身冷汗。岂止是我,十七名同学个个饿的眼冒金星。我们便打上了鹿的主意。那时我两天一倒夜班,我利用晚上值夜班的当口,悄悄地装一小书包鹿饲料玉米粒,急忙跑回离着五里地的青年点。十六个同学眼巴眼望的等我回来,刚进屋,一个点的陈友和就立刻点火,把一小书包玉米颗粒投到锅里,干炒起来,还没等炒熟,大家顾不得热,就着凉水抢着抓半生不熟的玉米粒往嘴里送,不一会儿一书包的玉米粒就吃没了。
一来二去,我的小伎俩被魏叔发现了,有一回我俩晚间下夜班,他家在我们青年点前面,刚要分开,魏叔一把拉着我,从怀中取出破报纸包的东西递给我转身就走。我打开一看也是玉米粒,好可敬的魏叔,没揭发我不说,还帮着我给青年点同学带玉米粒。而且从那天以后,魏叔值班带饭,保证多拿一点给我,我俩在鹿队相处了三年多,成了无话不说的忘年交。现在他都一百来岁了,前几年我去看望他,人还是那么精神,一点不糊涂,人好,心好的人长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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