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好风光
文/倪华杰 编辑/繁花似锦
车到辽宁省朝阳县羊山镇肖家店时,已是下午时分。
从朝阳出发,足足走了两个半小时。崎岖的山路,是略显狭窄、破损的乡级路,使车速提不起来。更令人无奈的是时不时碰上一辆拉着秸秆的马车,车老板悠闲地甩着鞭子,对后边的喇叭声充耳不闻,催促得急了,才恍作刚听见的样子,把车向旁边靠去。这倒给我们几个长期生活在钢筋水泥间的城里人提供了饱览乡间秋色的机会,山坡上红彤彤的山枣、被劈走了棒子还垂头丧气地站在地里的玉米秸、穿过路面向远处逃窜的野兔等等都成了全车人不倦的话题。
走在肖家店的街道上,慢慢地感受着这静静的小村庄。斑驳陈旧的近百年的海青房,迎风站板上镂刻的花纹隐约可见,浸透着沧桑;墙阴里侧卧的碾盘和磨盘,饱经风雨的剥蚀,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不公;那一块块石头垒起的严丝合缝、浑然一体的院墙,仿佛就是一个坦胸露背的山里汉子站在那里;那布满幽幽苍苔的古井,探头望去,仿佛是一条深邃的时间隧道,令人忍不住想去探讨深藏的秘密……走着,看着,我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在《朝阳历代诗词歌赋》上读到的一首诗:抛却尘缘入道门,故庐现已属东邻。应怜今夜犹为主,可叹明朝即做宾。燕雀依人还念旧,犬猫随我不嫌贫。殷勤寄语门前柳,他日相逢是故人。这是一首由佚名女子写的七律,诗名《出家吟》。据说这位女子就是肖家店人,民国时,该女子因故毅然出家,去某道观做道姑。出家之前,将私宅卖给东邻。诗作情真意切,一个夜坐灯前、百般无奈、眷恋难舍、泪眼婆娑的弱女子形象跃然纸上,令人伏案叹息。且不去追寻故庐今何在,也不去探查某道观是否是玉清宫,这些是写村史的老先生们应该考虑的问题,我只是感慨此女诗词文化功底的深厚,窥一斑而知全豹。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在这样一个落魄的家境,能写出得以传世的佳作,足以看出肖家店道家文化的影响和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省级传统村落实至名归。
站在玉清宫这座百年古观的山门前,我们只能仰望。仰望那斑驳陆离的大门,眼底是静止的时间;仰望“玉清宫”三个金色大字,没有因岁月流逝而褪色,反而愈发沉稳雄健;仰望那两侧站板上的楹联“玉露均沾天地德; 清风共沐圣贤恩”。工稳对仗,并嵌“玉清”二字,字里行间,玉宇澄清,蕴含着道家天地合一、道法自然的核心思想,令我这个所谓的文人赞赏不已。进得山门,三十三天二层、真武殿三层、东西配殿四层,玉皇楼、三清殿依地势高耸,浩然凌空,气势非凡,雄伟庄严,叹为观止。不愧为东北第一道观。拱券、窗棂、前廊后厦、直栏横槛、飞檐斗拱、惊鸟铃、五脊六兽、鸱吻、九脊、戗脊,既赞叹保存之完好,更惊讶工艺之精巧。很难想象,百年前的一个偏僻的辽西小山村,竟然修建出来这样一处雄伟恢弘的建筑群,不由得感叹前人的智慧和毅力。
抚摸着玉清宫二楼的木栏杆,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朱霁青”这个名字。朱霁青,辽宁北镇人,时任国民党中央候补执行委员。九一八事变后,他不顾年已半百,以抗日救亡为己任,多方奔走呼号,筹备军需。于1932年3月,带领部分武装和枪支弹药及其他军需物资,戎装出关。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地处抗日前哨的朝阳县,在这里成立了东北国民救国军总监部,自任总监,掀起了辽西抗日大潮。那简陋的房间里,还有他挑灯奋笔起草《告东北城乡各界同胞书》的身影,有他和麾下将领部署义县战役的激昂声音。村外的广场上,瑟瑟秋风里,屹立着他阅兵的雄伟身姿。玉清宫,不仅仅是一座道观,还因曾是东北国民救国军总监部的指挥部而扬名辽西,崇尚无为而治的道家,也为抗日救国大业出了一份力。
夕阳斜照,四周的秋山涂上了一抹金色。村头的摊点上,圆溜溜的枣筐摆了一长溜,村民热情地招呼我们捎点儿回去。早就知道羊山大枣嘎巴脆好吃,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一边往嘴里扔着枣假意品尝,一边手脚麻利地每人装了半袋子,小心地放进后备箱。车行在返回的崎岖山路上,我的思绪在蔓延。没有这崎岖的山路,也许就没有这座道观的百年延世,也没有这小山村的质朴宁静。世间的道观寺庙,多在山间宝地,这自有它的合理性。道家识阴阳、辨风水,建道观自然要选择风水宝地,这样才符合它天人合一、和谐自然的理念。
肖家店渐渐远去,斜阳下的玉清宫也渐渐隐去,隐入了古朴的山村,隐入了巍峨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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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华杰,男,辽宁省朝阳县人。辽宁省诗词学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朝阳市诗词学会理事,朝阳市楹联学会理事。朝阳《塞外风》文学期刊执行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