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的傻乐子——电影
文化信使/王贵波 编辑/繁花似锦
“碾道蒙眼驴拉磨,辘轳打水七丈多。小磨大锅做豆腐,到点集体听广播。”这是小时候的真实写照。
“哥,咱(音záng,方言,下同)们快点儿吃,天快黑了,贵刚说今天上沟有电影,七七白虎团。”弟弟喊我。
“我不去,你跟贵刚他们去吧,不用害怕,今天有月亮。”最不爱带着弟弟一块儿出去玩了,绊绊拉拉的。
“给你个地瓜,你去找贵刚去,盎!”
“我不,我就跟你去。”
“再给你个土豆,盎!去吧,找贵刚去。”
看着弟弟的俩鼓鼓的小挎兜儿随着脚步“啪嗒啪嗒”地拍着小大腿儿,出了大门往右拐过去了。
“你又不领贵鹏,一天天像个泥猴子似的,领他一块儿去中不中啊!唵?”
刚在猪圈门儿外探着身子往猪槽子里面倒完泔水的妈妈,一只手提溜着泔水桶,一只手习惯性地往扎在腰间的蓝碎花围裙上抹两下,边朝屋门口走边对我喊了一声。
“待会儿我去场子找他。”我边应付着妈妈边把挂在外屋地墙木橛子上的几根儿细麻绳摘下来,团吧团吧塞进裤兜儿,带上帽兜里面垫着报纸、帽框里围着一圈儿纸壳儿的硬挺挺的军帽子就跑出了屋。
“你个小恶(音nē)鬼儿,电影看完就回来,别像个夜游神一样出去遥哪儿瞎踅摸,别跟他们去霍霍人啊!”妈妈的声音好像在追着我跑。
大爷家门口坎子下面,我爸修的那个大坝上,一溜儿坐着四个人,八条挽着裤脚儿的大腿都朝向我这边儿当啷着,抬起来放下去地用腿肚子无声地敲打着大坝上凸起的石头,大坝底下远一块儿近一块儿地散落着土豆子地瓜皮儿。放驴的几个人到齐了,就差我。
“上来,走吧!”我朝他们几个喊了一声。
“今天是《奇袭白虎团》,我在西台子看过了,你们呢?”
“我早就看过了,在黄杖子我姥姥家那嘎达看的。”小宝说。
“他们都看过。”
“我没看过,我没看过,我还搬石头给你们占座儿了呢,正面正中间,要不现在去你们还不得看背面哪。”国军赶紧说,“走,我领你们去,我叫洪军帮着看着呢!”
“洪军?你看见他了?”小宝好像一愣。
“看见了,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他拿着蒲团也去占座。”
“拿几个蒲坛?”
“仨,他们家人都来。”
“噢!好好,咱们走吧!”
几个人一路你捅咕我一下,我咯吱你一下,嘻嘻哈哈地来到上沟干河套边儿上的电影场子,两根儿小碗儿口粗的大竹竿子拽着一块儿黑边儿的大白布,像是猪八戒的大肚皮鼓鼓着迎着我们,左边的竹竿子半腰儿还挂了一个广播匣子,一束和我们半夜三更拿手电筒抓家雀儿时手电筒射出的差不多一样的光柱子,从挺老远的人群中间由细变粗地射过来,把坐在一块儿块儿石头上、蒲团上或者直接坐在地上的老爷们嘴里一亮一灭地喷出来的一股股的烟儿,照得和白骨精逃跑的时候放出了的烟儿一模一样。电影机旁边一根儿长棍子挑着一个晃来晃去的放着黄光的电灯泡儿,四外圈儿围着四五个站着的半大小子,这个帮放电影的搬个凳子,那个帮助扯扯被人们趟浪来趟浪去土沫霍霍的黑皮子电线。
“呸,你看看,那不是洪军吗?竟瞎溜须,好像他才是放电影的。”小宝指着扯电线的一个看起来比小宝高半个脑袋的人说。
“可不是咋地,人家是老师的小子,真长眼色。”
“国军啊,你不是说他给你看着座儿呢吗?座儿呢?”
“在那儿,在那儿,就是电影机前面儿那几个就是,他让别人先坐着呢。”
“你是给他占的座儿吧!”小宝撇着嘴说。
“哈哈哈哈……”我们几个跟着笑了起来。
“就让他们坐着吧,反正电影我们都看过!”
“真的?”国军不相信地看着小宝的脸,眼睛里好像要很激动地放出和电影机一样的光。
放电影的从桌子底下的扁铁盒子里取出两个带着窟窿眼儿的,像缝纫机缠线的小梭盒一样的大圆盘,分别挂在电影机前后支楞出来的两根儿前高后低的架儿上,一手扒拉前面的圆盘一手从梭盒里拽出电影卷儿,绕来绕去卡在后面梭盒上,不知道怎么鼓捣一下,俩圆盘一块儿“嗒嗒嗒嗒”地转了起来,电影机前面放出的光,开始一会儿一束黑一会儿一束白地变化起来,大肚子电影布上先是这儿黑点儿那儿黑点儿地乱蹦几下。“农村沼气池设计……”大喇叭里的声音和电影布上的字儿一块儿冲进我们的耳朵和眼睛,“人畜粪便通过沼气池……推广……”看着黑白的满屏幕的大池子,我们根本不知道这电影演的到底儿是啥玩意儿。
“国军!国军!你快去洪军边上找座位去,我们不看加演片儿(我们对放正式电影前的一种科教片儿的称呼),我们去背面看,等待会儿过来来找你哈!你要一老跟着洪军,要不我们找不着你。”
“中,中,一会儿来找我啊,我就在洪军旁边儿给你们占地方。”国军乐呵呵地钻进了人缝儿。
“走吧,让他缠着洪军吧。”我们几个跟在小宝后面,绕过人群,背对着大肚子电影布,直奔河沿儿西边的一个大院儿。
“咱们去哪儿啊?”我快跑两步儿追上问小宝。
“不看电影了啊?”
“看啊,看,咱们看《奇袭大梨树》!”
“啥奇袭大梨树?”
“你们董老师家院子里的大梨树上的梨可好吃了,是花盖儿梨,小宝说今天晚上咱们去给他下树。”占军在一边儿接话儿说。
“啊?下树?我不去,她知道了不得剋死我啊!”
“她看电影呢,我看见了,洪军不是有国军看着吗?她知道啥知道。”
“那我也不去,我妈说不让我霍霍人!”
“那好那好,你在大墙外看着点儿,来人你就吹哨儿!”
“吹啥哨儿吹哨儿,我没有哨儿。”
“给你,我刚拧的。”国辉也过来了,“把你带的绳子拿来给我。”国辉边说边脱下裤子,接过我的麻绳,把俩裤腿儿都扎上,往肩膀上一搭,“我前天割草来过,不用翻墙,梨树那嘎达儿有个墙豁子。你就在这嘎达儿看着吧,我们几个进去,反正你也不会爬树。”
我在外面等了好大一会儿,树梢上边儿缺了一点边儿的月亮挺亮的,远处影影绰绰地电影场子那边儿什么“沼气池,节省—提倡—农家肥--” 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看来加演片儿还没演完呢。诶?《奇袭白虎团》演的是啥内容来着?我咋想不起来了呢?真想回去再看一遍。明天要是董老师她知道给她家梨下树的有我的话,可就遭了殃了,她不得找我们家去啊,到学校不得站门外啊,兴许得去她办公室站一天,那个满嘴吐沫星子的体育老师不得寒碜死我啊……我一会儿倚着墙站着,一会儿蹲着胡思乱想。
“我说不来吧,你非得豁出命要来,你不是说都熟了吗?”占军随着他说话声音已经到我的眼前了。
“真是,今年咋还没熟呢?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就熟了,洪军把他们家的狗撒开,撵我到营子里,我鞋都尥丢了。”小宝恨恨地还挺遗憾。
“你快帮我瞅瞅,我刚才下了树,屁股咋还火呲燎地疼呢?”小宝把屁股朝向我,惨白的月光下,小宝的裤子左边儿屁股上被扯出了一个大三角口子,三角形的白肉儿像一条拉直了的蚯蚓趴在上面。咳!就我大娘那脾气,不知道明天他还能不能跟我们一块儿去放驴了。
[责任编辑 赵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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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贵波,笔名,小白。教师,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出生于辽西朝阳,现工作在滨城大连。没事的时候,喜欢写点过往东西,写作时候,心里充满了对家乡的无限眷恋和美好的回忆。
原本纯粹作为自我欣赏。朋友说,应该让更多的人从作品中找寻到自己过去的影子,遂投稿到今日朝阳网,让在外的人更热爱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