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探秘

编者按：

　　2014年10月，北方联合出版传媒（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朝阳探秘》一书。这本由东北历史研究学者、历史小说作家黄世明主编的推介辽宁朝阳历史文化的专著，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为进一步扩大影响，更好地宣传朝阳，经黄世明老师同意，现将《朝阳探秘》中的精品文章在今日朝阳网公益园地依次发表，以飨广大读者。

　　本网编委会需要郑重指出的是：随着京沈客专（高铁）即将开通，朝阳到北京、沈阳的车程缩短为1个多小时。时空距离的悄然改变，使朝阳作为辽沈及京津地区“精神休憩地”、“灵魂皈依所”、“历史上书房”、“自然标本馆”、“文化探秘园”的新型功能定位日益凸显。一个需要世人重新审视、重新估价的新朝阳，在全面融入京津冀的伟大变革中，正在掀开华光璀璨的新的历史一页。

　　借助《朝阳探秘》系列美文，但愿能让天下网友感知到朝阳历史文化的冰山一角，并燃起前来朝阳寻幽访古、猎奇揽胜、修行身心、颐养天年的强烈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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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载奇幻龙翔寺 佛教圣地古今殊

文/张松

　　东北地区第一座皇家佛寺在朝阳，是由燕王慕容皝下令修造的。寺名起得响亮而大气：龙翔佛寺。然而，据后世学者实地考证，这座当年名闻遐迩的龙翔佛寺其实只是一座山顶小庙，谈不上建筑宏大，更遑论金碧辉煌？如今，只有龙山顶上残存的几块“细绳纹砖”提示着后世的到访者，这里，便是史书记载的龙翔佛寺所在地；这里，便是当年东北佛教的中心！

望龙云说龙事 慕容难掩称霸心

　　龙翔佛寺的建立，与345年某天，龙山顶上的神奇天象有关。《晋书》记载，“时有黑龙白龙各一，见于龙山，皝亲率群僚观之……二龙交首戏翔，解角而去。皝大悦，还宫，赦其境内，号新宫曰和龙，立龙翔佛寺于山上。”

　　这是前燕历史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大事件。它表明，雄才大略的慕容皝开始以“真龙天子”自居，开始借天象之变，萌生了逐鹿中原的战略构想。尤为重要的是，这座由慕容鲜卑所立的前燕统治区内的第一座佛教寺庙，后来发展成为中国北方的佛教传播中心，燕都龙城成为东北亚地区首屈一指的佛教重镇。龙翔佛寺的奠基，标志着佛教在东北地区真正的开端，在东北佛教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只是，慕容皝所见的这龙山顶上盘旋嬉戏的“黑白二龙”，是果有其物，还是慕容皝别有深意的借题发挥呢？

　　有人说，这“黑白二龙”并非传说之龙，而是两条形如龙状的天边之云。两朵黑白“龙云”随气流腾挪翻转，令地面眺望之人，误以为是真龙现身。古人迷信，认为天象乃人事的征兆显现，慕容皝身边汉人谋臣很多，其中不乏善于占卜、断测吉凶的能人异士。很可能，正是这些人看云知吉凶，一语道天机，而成就帝业、位极人皇，又恰是慕容皝的梦寐追求，君臣双方一拍即合，彼此心领神会，借“龙云”说“龙事”，便演绎出有这段有关龙翔佛寺的奇幻故事。

　　原朝阳市文物管理办公室主任、朝阳市三燕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孙国平先生认为，这一故事的真伪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皝借望龙云、建佛寺，明确发出了欲争天下、统一华夏的称帝信号。而慕容皝此时的雄心壮志，并非一时好大喜功，他的自信完全是建立在前燕国日渐壮大的国家实力基础上的。在孙国平看来，在这一时代背景下，这座龙翔佛寺的诞生，实乃“应运而生”。

从龙翔佛寺走出的得道高僧

　　一座佛寺的底蕴如何，知名度有多高，并不在于它的建筑多么豪华，而要看它曾培养或接纳过多少有为之士。在从龙翔佛寺走出的得道高僧中，昙无竭、昙无成、昙弘、昙顺、僧诠是青史留名的佼佼者。

　　昙无竭是关外西天取经第一人！他上继法显，下连唐玄奘，在中国僧人的取经路上，起到了承前启后的衔接作用。

　　420—422年，昙弘南游到番禺，晚年又到交趾郡仙山寺苦修。455年，昙弘在山上堆积柴草，引火自焚，弟子们及时抢救，才幸免于难。后来，昙弘终于自行烧身而死，尸体火化后，得舍利数百颗，建塔安葬。昙弘在番禺与交趾传法35年，对于六朝时期佛教在岭南地区的传播和发展做出了贡献。

　　僧诠，俗姓张，北燕辽西郡海阳人（今河北省卢龙东南）。20岁出家后，“精练三藏”，名闻当时。后来，僧诠渡过长江，居建康某寺院，又转住吴郡虎丘山寺，讲经传法，“化洽江南”，受到江南名士的仰慕和尊崇。僧诠曾在北燕国铸造了一丈六尺高的鎏金铜佛像，到吴郡后，又“屡造金像”，功德不浅。

　　昙顺，龙城人。幼年出家，亲受鸠摩罗什大师的教诲，推演大乘义理，不染色空二境。后来，昙顺到了庐山，跟从慧远法师一起修习西方净土法门，成为莲社“十八贤”之一。遵从慧远法师的派遣，昙顺徙居江陵（今湖北荆州），任竹林寺住持，负责创建寺院。宋元嘉二年（425年）圆寂，享年79岁。

　　昙无成，俗姓马，扶风（今陕西泾阳西北）人。祖辈时，举家迁居龙城。13岁时出家当了沙弥。昙无成严守教规，举止端正，悟性超常。他听说佛学大师鸠摩罗什住在关中长安，就前去拜鸠摩罗什为师。昙无成专门致力于佛典的研读，在戒、定、慧“三学”的修行上非常精深。昙无成死于刘宋元嘉中期，享年64岁。

　　昙顺与昙无成均为佛教大师鸠摩罗什的高徒，鸠摩罗什虽未曾亲至辽西，却通过传道授业，对东北佛教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这位鸠摩罗什是中国佛教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鸠摩罗什原籍天竺，生于西域龟兹国（今新疆库车县）。他幼年出家，初学小乘，后遍习大乘，尤善般若，并精通汉语文，曾游学天竺诸国，遍访名师，深究妙义，是当时著名的佛经翻译家，与真谛、玄奘并称为中国佛教三大翻译家。为争夺鸠摩罗什，后秦皇帝姚兴于401年出兵攻打后凉，逼迫后凉王吕隆交出鸠摩罗什，并迎请这位高僧到长安，奉为国师。能成为鸠摩罗什的弟子，听其答疑解惑，是那个时代僧人的毕生荣幸。昙顺、昙无成两位龙城僧人被择徒甚严的鸠摩罗什收于门下，悉心教导，足见二僧的根基之厚、天资之高，这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龙城佛教的兴旺发达。

龙翔佛寺催生千年东北佛教

　　以龙城佛寺为起点，东北佛教由此铺陈开跨度千年的宏大画卷。

　　继三燕后，北魏时期的龙城佛教更加兴盛，道场遍布，僧侣众多。北魏冯太后在前燕和龙宫殿原址上建造了一座佛寺，取名“思燕佛图”，这是北魏王朝在东北地区修建的唯一一座皇家塔寺，规模宏大，可与著名的北魏洛阳永宁寺相媲美，在朝阳乃至中国佛教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受冯太后影响，北魏正始三年（506年），诸葛熹等人在今辽宁喀左县南哨镇南山村雕造石佛像。还有无名氏在今朝阳县长在营子一山顶上雕刻佛像，可见那时的营州（朝阳）境内，开凿佛像、建塔立寺之风是何等兴盛。

　　隋唐时期，营州既是隋唐王朝统辖东北的政治中心，又是东西方经贸、文化交流的重镇，同时也是东北亚地区的佛教文化中心。

　　辽金时期，作为辽代统治核心区域的朝阳，佛教达到了鼎盛期，朝阳成为辽国境内佛教最发达的地域之一。当时，塔寺建筑遍布朝阳城乡各地，据不完全统计约有100多处，居北方各地之冠！在今朝阳城东的凤凰山上，现在所能见到的辽代塔寺遗址有7处之多。今朝阳龙城区大平房镇黄花滩村（辽代建州城）附近，保存有5座辽塔和一处塔基，这些寺塔大都规模宏大、华丽壮观，雕塑图案美观、线条流畅、造型生动，精美绝伦。

　　辽代时，寺院经济更加发达。皇室在经济上给予寺院种种优厚待遇，达官豪族与普通信众也纷纷施舍，寺院田产收入丰厚，使朝阳佛教在辽代达到了极盛！

　　明清时期，朝阳地区盛行藏传佛教。清代时，朝阳地区有藏传佛教寺庙270多座。现存的大型喇嘛庙有佑顺寺、万祥寺、惠宁寺等。这些寺庙的修建费用全由国库支出，皇帝御赐匾额。其中佑顺寺是由康熙皇帝敕建并赐名的，是目前东北地区保存最完整的大型藏传佛教寺院。而地处朝阳北票的惠宁寺，在清乾隆年间有大小喇嘛3000多人，建有12个大仓，供佛像上万尊，因此，惠宁寺也被称为“万佛仓”。

　　明清至近现代，朝阳地区涌现出许多著名佛教人物。如受康熙皇帝封号的佑顺寺创建者绰尔济喇嘛；被誉为“黄衣僧中第一人”的北票延福功德寺住持宁卜喇嘛；蒙古族伟大学者、《蒙古风俗鉴》作者罗布桑却丹；华严寺开山祖师、佛学造诣很深的蕴虚法师；精通医术、享誉海内外的叶喜嘎娃喇嘛；天台宗第四十五代教观总持永惺法师……

　　而这千年的佛教盛典，薪火相传的佛学流派，溯其根源，均以慕容皝奠基的龙翔佛寺为肇始发端！

千年遗址存争议 龙翔佛寺古今殊

　　龙翔佛寺在东北佛教史中的地位如此重要，对这座佛寺遗址的考察，就成为不可省略的环节了。那么，历史上的“龙山”和这座千年佛寺，究竟在哪里呢？

　　关于龙翔佛寺的位置，朝阳文史专家认为应该在今朝阳城东凤凰山西麓某个地势宽敞、背风向阳、有风水之处，但具体地点有待勘察。慕容皝建造龙翔佛寺时，模仿中原汉晋时期特别是后赵的佛寺布局和建筑风格，以木结构楼阁式堂塔为中心，前有重楼式山门，后为庑（wǔ）殿式佛殿，左右布置对称的殿堂、廊房等，佛寺四周围有院墙，四面有门。其规模之宏大，建筑之雄伟，彩画之瑰丽，佛像之庄严，可想而知。

　　与此观点截然相反的是，孙国平先生和三燕专家周亚利女士认为，龙翔佛寺因建在山顶一带，受面积所限，可能只是一座山顶小庙。而且，以当时前燕的真实国力，建造传说中金碧辉煌、气象万千的宏伟佛寺，也未免力不从心。

　　而龙翔佛寺所在的龙山，在孙国平、周亚利看来也不难找。这座龙山，就是今朝阳市凤凰山山门旁、俯瞰大凌河、正对市内南北塔的一座小山。

　　2013年1月底，笔者随同孙国平、周亚利登临那座传说中的龙山，探寻神秘的龙翔佛寺。此山不高，但两侧深谷，坡较陡，较难爬。小山上下布满松柏，积雪盈尺，且无路可走，我们只能拽着树枝，脚陷冰雪之中，艰难攀行。

　　小山峰顶面积狭促，如今建有一瞭望台，以观测山林火险。孙国平指着这周围的山川地貌说：“此山背后就是凤凰山，左手边是悬崖，右手边是麒麟山，山脚下是大凌河。从山顶最高处往远看，我们和朝阳南北塔之间，可以画一条直线。”依据孙国平的描述，当年慕容皝与群臣，就是在今朝阳市内的南北塔一带，眺望我们所登临的龙山制高点的。而在我们头顶的蓝天中，1600多年前，曾有两片黑白“龙云”翻腾起落，从而激发出一代雄主的翩翩遐想。

　　按孙国平的调查，这小山便是正史记载的龙山，而龙翔佛寺就建在这龙山之巅。周亚利与孙国平的看法大体一致，但涉及到龙翔佛寺的具体位置，则略有微调。她认为龙翔佛寺不在山顶处，而在离此山直线距离仅几百米的一道狭长的山梁上，这条山梁名叫长脖梁，因山梁像一条长长的脖颈，故名。

　　之所以判定长脖梁便是龙翔佛寺所在地，是因为周亚利曾在这小山上发现过细绳纹砖，而“细绳纹砖”是三燕时期通行的典型建筑用料。“细绳纹砖后，才出现了粗绳纹砖、辽代的勾纹砖……直到明清时代所用的青砖。”周亚利说。

　　在龙山山顶的瞭望台旁，孙国平找到了一块小残砖。残砖表面确有明显人工痕迹的细纹，这就是细绳纹砖，也是断定此地为龙翔佛寺的重要依据。我们同孙国平、周亚利由龙山山顶顺坡下到长脖梁，周亚利指着一块长满杂树、积雪皑皑的小山坡说：“我以前曾在这里找到过很多细绳纹砖，这里的面积要比山顶大一些，如果慕容皝建筑佛寺，按常理，地点应该选择在这里。”

　　无论哪种说法更接近历史真实，作为后世的探访者，我们眼中的“龙翔佛寺”，这座曾沉淀下深深的大燕情结，曾寄托着慕容家族英雄情怀的伟大佛寺，如今唯剩乱石、杂树、枯草、和几片纹路模糊的残砖。而山顶的浮云一如往昔般恣意浮游，似在静静诉说着一段悠远沧桑的千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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