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肩膀

文化信使/孙嘉平  编辑/雅贤

　　清明节来了,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父亲65岁时，积劳成疾，撒手人寰，离开了我们，走得是那么依依不舍，走得那么匆匆忙忙。留下了眷恋，留给我们永远的怀念。

　　父亲没有文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是依然用他的肩膀扛起了曾经的岁月，养活了一家老小七口人。

　　父亲是跟着爷爷那一辈人闯关东，从山东登州府荣成来到东北的。父亲兄妹四个。我的叔叔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非常魁梧潇洒，典型的山东大汉。姑姑也那样窈窕，俊眉秀眼的脸庞。父亲本来应该长高的，可是，长兄肩上的担子没有压弯腰，却压低了他的肩膀。当到了退休的时候，他走起路来，已经习惯了职业性的斜楞着肩膀子。虽然如此，父亲依然那么英俊和慈祥。

　　父亲解放前参加工作，一直在铁路装卸作业所。昼夜三班倒，凭着自己的肩膀，从事着装卸的繁重的体力劳动，养家糊口。父亲退休的以后，依然拉着人力小车，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每天靠着拉脚挣着那一两块钱。

　　记得那一天，我在火车站前看见我那年迈的老父亲栽楞着一高一低的肩膀吃力拉着小车的时候，我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心里一阵酸楚楚的彻痛。我的老父亲啊！世上的辛苦有三分，你却吃了十二分。儿子多想有能力为你分担啊！

　　父亲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却为人老实忠厚。工作恪尽职守，尽心尽力。参加工作以来，一直担任铁路装卸作业所的班组长，他总是吃苦在先，享受在后，从来没有耽误一个工。父亲的工作不分星期礼拜、节假日，即使大年三十，赶上倒班，也不会休息。所以小时候，我们常常不能和父亲一起吃团圆饭。

　　小时候，家里贫寒。粮食等生活必需品都是凭票定量供给。按定量标准，粮食月月不够吃。父亲就把自家房前屋后犄角旮旯的地都开垦出来，种上粮食和蔬菜，还领着我们到遥远的凤凰山里开荒种地，来聊补无米之炊。

　　记得小时候，我喜欢种花种树，就从野外挖来桃树、杏树苗苗，栽在父亲的小菜园子里。没曾想那一年赶上闹饥荒，让我眼巴巴地看着父亲把我的小树全部拔掉种上了苞米。我伤心地哭了。若干年之后，我才读懂了父亲当时的无奈。这件事我一直都深深的烙在心里。

　　父亲喜欢喝点小酒。我后来才知道，都是父亲那高强度的繁重体力劳动，和艰苦的作业环境，他才爱上酒的。那年月，喝酒也没有什么下酒的好菜。简简单单的大葱蘸着大酱，若是能炒个鸡蛋什么的，也如过年一样。父亲长期饥一顿饱一顿的饮食不定，终是积成了大患。当他不能喝酒的时候，不久就住上了医院。这一住，就再也没有端起他那心爱的小酒盅……

　　父亲少言寡语，慈眉善目，不曾打过我一巴掌。父亲的爱都在他的心里，却从来没有用语言表达过一次。最为铭心刻骨的是他离开我们的头一年。

　　那是国庆节假日，我和妻领着不满5岁的儿子回老家探亲。父亲平素都是很少过问我们的事情，可是这一次，却一反常态。

　　当我们要离开家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的记得，父亲正在院子里修理他的小车。见我们要走了，父亲放下手中的工具，站了起来。“小平，记得常给家来信，过年一定要回家来呀！”父亲说着，似乎眼里噙着泪花。我的眼里也湿润了。我的老父亲，儿子每次离家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啊！怎么这一次，像是告别了呢！我的心啊，怎么能忍受这动情的一刻！是啊，再难再苦，这是我的家啊！再难再远，我也要回家过年啊！因为有爸爸妈妈在，家就不再遥远……

　　也许，生命是有预感的；也许，离别也是有征兆的。一切都像上帝事先设计好了似的，遗憾和诀别就这样产生了。真的，我们父子的这一次告别，竟成了永远怀念。

　　转过第二年的春节，当我再一次回老家的时候，我的老父亲已经不能喝酒了，也不能吸烟了。不久，父亲入院。接着，手术治疗。又不久，病情恶化，带着他不善表达的父爱，未了的情怀，走了，走得那样眷眷不舍，那样永远、永远……

　　父亲，我亲爱的老父亲！又到清明节了，儿子今天又来看你了，就让我给您烫一壶您喜爱的老白干吧！再为您唱一首《父亲》的歌。我们爷俩踏踏实实的醉上一回！

　　父亲，您听到了吗？

　　真的，我是和着泪水写完的这篇小文的 。指尖敲着键盘，我止不住泪如泉涌，不得不几次停下来……我一次次的读着，一次次泪流满面。我多么伤心，多么遗憾！多么的怀念！

　　父亲退休之后，本来我是要接父亲来我家住一段的，可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没有机会让我去实现。

　　父亲！儿子对您说，你在天国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儿子，和你一起上山下乡开荒种地，晚饭的时候，我为你烫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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