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驱狼

文/王劲松   编辑/繁花似锦

　　晚秋季节，天气转凉，快到小半夜了，老谷正睡得香香的，被他母亲的喊声惊醒了，就听见母亲说：“疼死我了，哎吆，妈呀！”

　　“妈，咋地啦？”谷正方急忙问。

　　“像肠子要折了似的”，母亲痛苦地说。

　　“是不是晾着了？喝点儿热水试试。”说着，他就点灯，穿衣，下地，要烧水。

　　“不顶事儿”，母亲说：“我刚才喝了，没管用。”

　　“肚子有气儿，揉揉，行不？”儿子说。

　　“没用，我自个儿揉了，还是疼。”母亲没辙了。

　　“这可咋整？都半夜了。”

　　“哎吆”，母亲的呻吟声……

　　儿子受不了啦，说：“我去请先生”。那时候，农民把医生叫“先生”。

　　老谷穿上掌子鞋，扎上布腰带，腰后插上短把儿小铁锹，风风火火地直奔薛杖子。这薛杖子离这儿二十里地，几乎全是山路，特难走。他为啥不去上次买药的盘龙沟？听说盘龙沟的马先生年纪太大了，不出诊，何况三更半夜的，根本请不来，所以他就到薛杖子请孙先生。孙先生年轻，手脚利落，心眼儿也好，肯于出诊，只是医术和老中医马先生比稍差一点儿。

　　老谷走在黑黢黢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撞撞，翻过一道梁，穿过一条沟，这条沟叫喇嘛沟，全长一里多，东面靠山，有悬崖峭壁，西面是大沟，深不见底。走出这条大沟，再过一道山梁就到薛杖子了。快要走出沟口时，老谷一抬头，黑暗中看见对面沟口上有四个绿色的光亮，模模糊糊地有两个黑影挡住去路。凭经验，老谷知道今天又碰上猍歹了！而且是两匹，咋整？

　　有人可能会问，咋这么多猍歹？其实过去的辽西山区，地广人稀，树多林密，荒山野岭，没有开发，常年听不到打枪、放炮崩山的声音，飞禽走兽在大小山林、沟岔儿，经常出没，那时候老百姓没有急事，晚上是不敢轻易出门儿的。

　　老谷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进，两匹狼截着，恰似“一夫当关”的险境，如何能过得去？退，年迈的老娘在炕上嗷嗷翻滚，疼得死去活来。一把小铁锹能斗得过两匹恶狼吗？今天是请大夫来家看病，没带着布口袋。如果和两匹狼拼斗，万一失足，就会掉下深沟摔死，我死不怕，老娘谁来养活？这是两条命啊！也是不孝啊。

　　他又想用老办法，蹲下身子，掏出烟袋荷包，拿出长烟袋，装上蛤蟆烟，打着火镰火石，慢慢抽起来，一边抽烟，一边想招儿。发现山边儿上有不少干树叶、干草，顺手划拉一堆，打着火镰，火星迸在软柴禾上，用嘴一吹，柴禾着了，发出火苗，越烧越旺，火势高涨，就见那两匹狼站起来，后退几步，老谷受到启发：猍歹怕火！好，这下有办法了，想法弄大火，干脆，把附近山边的干草、干树枝点着了，就像农民烧荒、燎高粱秸那样，一片大火燃烧起来，狼就不敢行殃了。就这么干，他就地捡柴禾，点着了往四下扔，果然引燃一片山火，熊熊而起，再看两匹狼，已经退后有几十步远的地方“瞭望”，逡巡不走，似有不甘心之状……

　　老谷心想，猍歹并未远走，还是卡住通道，我走过去仍有危险。他着急请先生给老娘看病，不能老在这儿耗着，得设法冲过去才行……聪明的谷正方在农村长大的，用小铁锹搂掉一把榆树条子，拧成两根绳，砍下一捆干树枝，里边包裹干草叶子，用树条绳子捆两道腰儿，再用一根粗棍子插进捆好的干树枝里，当把儿举着，点着火，真像一根大火把，他左手举着自制的明晃晃的“火把”，右手拎着小铁锹，做好两手准备，万一火把不灵了，就玩“横”的——跟它俩拼了！老谷使出最后一招，借着火把壮胆，往前跑着，喊着：“活烧死你，猍歹！爷爷不怕你！”夜静更深，喊声在山谷中回应，声震远方，山边的大火，噼噼啪啪作响，举着的火把随风移动，左右晃荡，吓得两匹饿狼魂儿都丢了，撒腿逃进深山老林中去了……

　　老谷冲出山沟，顺着小路，找到孙大夫家，叫开门，说明情况，孙大夫又听了老谷讲了用火驱狼的经历，深受感动，真是孝子啊！孙医生人不错，立即备好黑叫驴，带上洋炮（鸟铳）防身，往枪管里装上火药、铁砂子、犁铧碴儿，扳机上扣好“药泡子”——打枪时的引信，驴脖子上拴的“串铃”发出刺耳响声，这也是辽西人走夜路时常见的习惯，有惊动野兽远离的效果，孙大夫跟着谷正方，一路颠簸，去给老人家看病……

　　在路上，孙大夫问：“谷大哥，农村有个顺口溜：猍歹是猍歹狼是狼，猍歹发青狼发黄，猍歹走沟狼走梁，猍歹吃猪狼吃羊。是这么回事儿吗？真这样吗？”

　　“不是这么回事”，老谷说，“猍歹，是一种非常聪明、狡猾的家伙，生命力很强，繁殖挺快，夜间活动多，白天活动少；猍歹，是咱这地方人的叫法，外地人都管猍歹叫狼；发青、发黄是因为狼是变颜色的，春、夏季节天热了，它要脱绒毛，就和人要脱掉棉衣换单衣一样，它为了适应季节变化，毛色变浅绿，便于隐蔽自己，所以发青；到了秋冬季节，天气渐凉，又得把夏装换成冬装，增加厚厚的绒毛，一则为了过冬，二则毛色接近山林、大地的颜色，便于隐蔽自己，所以发黄；走沟、走梁，不是固定的，狼一般住在山上的洞里，避雨防寒，走山梁，站得高，看得远，便于找到猎物；走沟，在低处，是为了隐蔽接近猎物、进村庄，即使没有沟，它也尽量走低洼处，防止被发现；吃猪、吃羊不一定，啥方便吃啥，猪羊都是家畜，有猪圈、羊圈，只要有机会它能捉啥就捉啥，不挑挑拣拣的。”

　　两个人边走边唠，很快到了老谷家，医生看了老太太的病，是急性胃炎，开了药，不久好了……

[责任编辑/雅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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