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阳网】回老家过年(赵淑清)

摘要:进城整16年了,只在城里过俩年:一是2001年进城住上二手楼那年,再就是2006年回迁新楼那年。

回老家过年

文化信使/赵淑清 编辑/立军

  进城整16年了,只在城里过俩年:一是2001年进城住上二手楼那年,再就是2006年回迁新楼那年。

  人到中年了,过惯了乡下的年,城里的年真的不知道怎么过。

  大年三十好过,免去了放鞭炮这一最隆重的庆贺方式,像在老家时一样,看电视,吃年夜饺子,发纸烧香,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家人康乐。到了大年初一就不同了。

  那年的大年初一我们去了三家拜年,有我尊敬的长辈,也有我们的好朋友。可平时感觉那么近的朋友这时反而尴尬得不知所措:因为一进门,除了朋友,其余全是陌生的面孔,我们的到来冲散了人家的麻将局。朋友又是泡茶,又是倒水,问些眼前的过年话,这一番客套,弄得我们不自在起来。到了第三家,爱人坚决不再拜了,我也全没了兴致。

  过完第一个城里的年后,我们开始回老家过年。

  大年三十,外面还黑咕隆咚的,就有二踢脚在院外炸响了,接着就连成了片,响成了蛋,前村后庄哪都是震天的炮仗响,把冬晨这个盖帘给震碎了,震出一枚鲜亮的大太阳。

  早饭后,婆婆开始打粘米浆糊,准备贴对联,粘挂钱。贴对联、粘挂钱是男人们的事情,男人站在凳子上,把去年的旧对联撕下来,把尘土扫去,然后回屋刷浆糊,孩子打下手,听男人的指挥。红的、绿的、黄的挂钱粘在了大门楼正中央,门垛两侧是鲜红的对联,大门上是威武的门神。“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一夜连双岁岁岁如意,五更分二年年年称心”,这样的对联我不知看过多少次了,可每一次看都像新入眼的,感觉着新鲜,亲切。

  到了下午两三点钟,家家的对联、挂钱儿就贴齐全了,站在自家门口看,老屋的窗口、门楣,花花绿绿的,像突发童心的老叟,一下子年轻起来。风一来,挂钱儿哗哗啦啦地发出爽朗的笑声……从夫家往南沿望去,一幢幢红砖青瓦的房子,让对联儿、挂钱儿装饰得色彩缤纷,背靠着灰褐的杏树坡,安详极了。

  老家的年真正的到来是在天擦黑时,按习俗家族中的男性要在这时候去请年。所谓请年就是请老祖宗回家过年。他们带上鞭炮、香裱,孩子们提着灯笼,朝祖坟的方向走,在接近祖坟的地方停下来,孩子大人敬上香,烧上裱,口中念叨着请老祖宗和逝去的亲人回家过年的话,然后点燃鞭炮,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地带着老祖宗回家过年来了,各进自家院,把一木棒横在大门口,意为众祖先到家,别的孤魂野鬼留步在外了。

  婆母每年都上供的,供桌上的穿衣镜上挂着家谱,里面写着张氏家族仙逝的名字。供品也算丰盛,各色果品、雪白的馒头和糕点、素菜,很讲究色彩搭配。供家谱的人家也叫供家堂。家堂一请进来,家人、尤其是小孩子就不能乱说话了,怕老祖宗怪罪。

  春节联欢会早已成为一道春节大餐,家家户户都守坐在自家,边看电视边包饺子。这就是守岁了。

  此时,人人都能感受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十点多一点儿,就听见稀稀拉拉的炮仗响,一会功夫就听见自己的村子被前后村的鞭炮声包围了。于是,女人们忙着下地烧水煮饺子,男人和孩子们忙着放鞭炮,自家的鞭炮和别人家的鞭炮响在一起,到处是冲天的火光,小村亮如白昼。鞭炮落响了,饺子煮好了,一家人开始敬天地,给天地烧香嗑头;敬祖宗,对着家堂给列祖列宗磕头。淡淡的硫磺味、浓浓的香火味、新煮的饺子味、甜丝丝的供果味,组成了永恒记忆中的年味……

  正月初一一大早,早有家族的妯娌们,成帮结伙地来叫我了。尾随着这支队伍走在村街上,从东家出来去西家,有说有笑的,红红绿绿的一群女子,闪进一个一个干净整洁的院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先喊上了:“给大爷、大娘磕头了!”随着门帘一掀,进来一个漂亮的媳妇,进一个跪一个,跪下一个喊一声“好大爷,好大娘”。有的嗓门粗,喊得嘎巴脆,像那些嘣亮的响炮仗,那是有了些资历的老媳妇;有的声音绵绵地,窃窃的,羞羞的,那是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里屋挤得没空了,后进来的就跪在外屋了。十几号人就这么叽叽喳喳地聚到了长者眼下。大爷端坐在火炕上,手中夹着烟卷,欢喜地瞅着这一群媳妇,收着一声声“好”,眼睛乐成了一条缝。大娘忙不颠儿地招待媳妇们吃大枣,嗑瓜子儿,夸夸这个,夸夸那个,这个年轻了,那个漂亮了,怎么夸都夸不完,怎么夸都不过分。

  我就夹在这样的队伍中,给家族的长辈拜完了,再去同村的亲戚家拜年,嘻嘻哈哈,半天儿就过来了。也许是长年在外的缘故,亲戚们见了我格外地亲热,夸得也格外出格。好在那些妯娌们谁也不嫉妒。

  从请年进来到初二晚上送年前,一家人每餐饭都要先把每一道菜先放到供桌那供奉,然后才能进食。这些年,我和家人一样,虔诚地做着这一切,磕头、烧香……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一个个细节,一个个场景,一年年地重复着,也一年比一年更有滋味。

  初二晚送年和请年的程序差不多,等把年送走了,老家人才算是真正地轻松了。老家人称呼我们为“在外面的”,却一点也不生分。夫家家族大啊,老哥七个,小哥们十六个。有我们在家,婆母的屋里总有人来,大嫂子一家刚走,二侄子小两口又来了,三大爷、三娘八十多了,却耳不聋眼不花,每年都过来坐坐,说土埋脖梗的人了,看一眼少一眼了,让人心里酸酸的,却幸福着。每天晚上都有许多同族的人聚过来,一直坐到半夜,讲那些遥远的祖上的事情。

  在老家过年,过往与当下离得那么近,消逝的与存在的都在年味中酝酿得那么稠,那种天、地、人、神同在的庄严、神秘与详和,才是人间最和谐、和美的乐章!

小链接
  赵淑清,女,汉族,1965年1月(阳历)出生于朝阳喀左公营子镇一个小山村。现供职于喀左广播电视台,主任编辑。辽宁省作协会员,省散文学会会员,市作协理事,喀左县作协副主席,政协委员。在《美文》《海燕·都市美文》《鸭绿江》《辽河》《当代小说》《文学月刊》《辽宁散文》《辽宁日报》《辽宁青年》《青年文摘》《辽西文学》《作家天地》等多种报刊发表散文作品两百余篇。出版散文集《月亮泉》和《在梦与醒之间》。编辑出版《育才优秀作文选》。2007年10月毕业于辽宁文学院第五期新锐作家班。同年10月在《辽宁日报》开办作家专栏。2009年12月毕业于辽宁文学院首届中青年作家研讨班。
  座右铭:尊重人,包容人,抬举人,成全人。

【本网声明】


网站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