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足走在果园时
文/史庆友 编辑/明月
我不会唱歌,不过对台湾校园歌曲《赤足走在田埂上》却特别喜欢,没事没人的时候常常要哼唱几嗓子,那熟悉的歌词,多次将我带回到童年。我的家乡没有田梗,却有弯弯曲曲的山村小路,走在上边,也一样发出“啪吨啪吨”响,童年的脚步声是一首诗,让我回味无穷。
参加工作35年了,一直也没有赤脚走路的机会,昨天,接到包梨园的老朋友电话,说梨花开了,并说今年的梨花特别鲜,虽然我拍了好几次梨花,朋友的邀请还是勾起了我的兴趣,正好是周末,叫上孩子,带着爱人,采风去。
一路上一家人有说有笑,特别是外孙女很少去野外,在遍地春光的大地上,看啥啥新鲜。也许是如今的生态环境真的好了,不太长的车程中,多次看到山鸡,田鼠,喜鹊,野兔,更多的是农田里播种的农民,看似很平常的农事,在孩子的眼里都是新鲜事。有孩子在身边,我也感觉年轻了许多。
果园到了,外孙女眼睛都不够用了,看啥啥新奇,我成了孙女的保镖兼专职讲解员。相机在手中不停的“咔嚓、咔嚓”。女儿、女婿看我们老两口同孩子玩的很开心,就挖野菜去了。
女儿与外孙女在挖苣荬菜
这是春意盎然的日子,果园里多种野菜都已经露土,听主人说果园已经打了杀菌剂,虽然杀菌剂对人体没害,但最好还是不要吃,两人离开果园去果园边的农田里,哇!农田里的苦麻子,苣荬菜几乎是连成片,孩子们打电话建议我们也去挖野菜,刚出芽的苣荬菜真鲜。我动心了,“走,我们都去果园外边挖野菜吧!”外孙女是干啥都行,挖野菜对她来说也很有诱惑力,走吧!爱人不干了,“在家的时候问过你,我穿高跟鞋行不?你们都说赏梨花行,这怎么又要挖野菜,我这鞋可去不了!可我还想去”。女儿的电话找过来了,让我在车里休息,让爱人穿我的鞋去挖野菜。我很高兴,好,我回到车里将鞋脱给爱人,爱人叮嘱我:“你在车里睡会儿吧,别下车,扎着脚就后悔了。”我说“放心吧!”
爱人孩子都走了,在车里的我可一点睡意也没有,耳旁不时传来蜜蜂的“嗡嗡”声,不行,我得去拍这可爱的小东西,这也是难得的光脚丫的机会,在果园里光脚得多有意思?我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刚开始真有点迈不开步,感觉地面上的小石子、僵硬的地面,硌得脚心很痒痒,一点也不敢踏实着了,这可没有歌曲唱的走在田梗上“啪吨啪吨”的响声。又走了几步,有点适应了!我嘴里哼着东北民歌看秧歌的歌词“光脚丫,多难瞧,得儿那呼咳儿呼咳儿呀,情郎哥看着我的小脸往搞哇哎嗨呀!”我小心翼翼地走着,也许是多少年这双大脚没同土地亲密接触了,真痒痒的,特别是走在有茅草的地方,一点也不敢踏实,恐怕扎了脚,一点也没有当年赤脚在野外健步如飞的感觉了。当爱人和孩子们挖野菜回来时,看我赤脚在果园中“疯”,笑得前仰后合,感觉看到了天下最有趣的事。却不知道我是光脚长大的。
从记事起,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在不是太冷的日子里是不穿鞋的,不是不喜欢穿,而是我们都穷,没鞋穿。那时候我们的鞋都是妈妈做的千层底布鞋。做双鞋妈妈得熬好多个夜晚,其实更难为妈妈的是做鞋的材料,做双鞋得用掉好多用旧布加浆糊粘在一起的厚布,民间俗称“袼褙”,妈妈常说:“不怕做袼褙,怕的是去哪儿掏动那么多的旧布。”做鞋还需要一块9寸宽新的、结实的鞋面布,还得有搓纳鞋底的线麻,掩鞋口的布条,在那个一年也分不到几个钱的年代,做双鞋不知道妈妈得省吃俭用攒多少天鸡蛋才够买一双鞋的材料。我们都很珍惜妈妈做的鞋。懂事的我们没有特殊情况几乎都不穿鞋。只有在草上铺满霜雪的日子,天太冷了,妈妈实在是舍不得让她的孩子受冻,命令我们穿上早就做好的鞋。在上学的路上,我们也常常怕磨损,拎着鞋走。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每天走一个往返40多华里,我的鞋几乎都是在书包里背着,同学或熟人问我为什么不穿鞋,我说光脚丫走路轻快,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怕费鞋,有双鞋可真不容易。
那个年代哪家都好多个孩子,感觉那个年代孩子都皮实,好养活,光脚也没有几个扎坏脚的。当走在有蒺藜的地段,嘴里会念叨着:蒺藜、蒺藜别扎爷,过年给你买花鞋!即使是扎了,也没有谁喊叫,信手拨出来,一撇了事。即使蒺藜刺还留在肉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让妈妈用针给拨出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赤脚走路要盯紧地面,稍不留意,踩着小石块,就会让你锁下眉头。昂首阔步,有时候赤脚大拇脚趾头会踢到挡路的石块上,(本地话说是“驱脚”),那是真痛,瞬间疼痛会袭遍全身。这时候会急忙扔掉手里的一切,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握紧受伤的脚趾头,拚命地上下抖动,以尽量减少疼痛感。有时出血了,甚至是血肉模糊,也没人当回事,悄悄地溜回家,寻一块旧布,包扎一下又接该干啥干啥。
冬天一般是不打赤脚的,有时候我们在冰上玩耍,比滑冰谁滑的远,小伙伴会光着脚滑,光脚滑冰能将脚面与冰面形成一个润滑层,相对能滑得更远些。不过在冰面上光脚,用不了多久就会将脚跟冻裂口子。但也没有谁说疼喊说冷。
那个年代的孩子好养活,我感觉小时候几乎没有感冒发烧的时候,就是有,喝上一大碗妈妈熬的生姜葱白汤,捂上大被,在热炕头睡一觉,出身汗就好了,比较重的时候,出过汗后,妈妈会用开水浸泡过的干萝卜缨子醮白酒搓一下前胸后背,手心脚心,再拨几个火罐,也好差不多了,那时候我们屯离医院远,几乎没听谁说感冒发烧去医院,谁要是去医院感觉这个人病的要不行了。
夏日里赤脚是一种幸福,清晨或黄昏,赤脚踩在沙土路上,清凉清凉的。那时候的路面往往要铺着厚厚一层细土,我们上学或放学在路上,双脚踩在上面沙土里,会将沙故意撩很高,常常是尘波起伏,很是壮观。中午,赤脚走在沙土路上,滚烫滚烫的,一只脚尖刚下去,另一只脚尖迅速地把它换起。一路上飞奔不已,双脚踏在教室的土地上,才会感觉凉津津的。
高温下雨的季节,赤脚走在泥水里,滑溜滑溜的,我们的双手尽量伸展,保持身体的平衡,整个人如风中柳,如喝醉的汉子。风雨中沙土路上,一长溜舞蹈似的赤脚学生。路面凹凹凸凸,不时有人扑的一下摔个嘴啃泥或来个四脚朝天,但很少有人去笑的,因为几乎没有人能逃得过挨摔。
最欢欣的日子是放学的时候我们赤脚走在河滩上,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幅画。有时我们会用一根长长的草棒量下自己的脚印,然后很天真地交给妈妈,要她给我们做鞋的时候作为参考,大有郑人买履的味道。妈妈会笑着接过,转会儿又不知扔到哪儿去了。
读小学的日子几乎是赤脚走过来的,那时的我们并不自悲,因为大家彼此彼此,不仅如此,我们还有点骄傲,因为小小的我们就能为我们的父母分忧。我们用赤脚丈量着童年,也丈量着少年;丈量着贫苦,也丈量着过早成熟;丈量着土地,也丈量着山水;丈量悲苦,也丈量着欢乐!
如今的人们真正是丰衣足食了,再也没有一个人为了减少鞋的磨损而赤脚走路了,赤脚走路这个词应该从人生字典里剔除了。真得感谢优越的社会制度,我为如今的幸福生活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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