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玉米
文/王兴鹏 编辑/褚驹
眼睛向窗外一转,确是要进入冬天了。十一假期里,刷爆朋友圈的有关收玉米的文章、歌曲、图片已经告一段落了。今天,忽然又想起收玉米的情景,真是感慨万千。
我分析过网络上收玉米的信息刷爆朋友圈的原因,最恰当的解释无非就是一个“累”和一个“贱”字——劳动者累、玉米价贱。城里人不太关注玉米的价格,农村的一些年轻人也不太关注。或许,写《玉米收获之歌》的人想要出名,写《收玉米》文章的想体现多情,发《收获玉米》图片的是为了展现“良心”素材。
我写这篇文章,却不是为了展现多情,只是想记住从前,铭记生活。
辽西十年九旱,能勉强适应这恶劣环境的农作物,玉米是其中之一。小时候,家里还种过高粱、谷子、棉花等农作物,但由于收购价格不高,好些年都难看到这些作物的影子了。倒是玉米的价格相对稳定,播种、打理、收获、储藏相对容易,于是成了主要种植农作物。
村里蜿蜒的一条小溪,装点着金色的秋天。被风吹落的杨树叶,好像不甘心被这样吹进泥土,挣扎着飘在半空,时不时相互碰撞,创造出美妙的秋的声音。多年前,在这条小溪的南岸,一家三口在收获玉米——父亲、母亲和8岁的我。母亲那时候总是洋溢着笑脸,穿着她一针一线缝制的花布衣服,是那么漂亮。她负责掰玉米,动作很是娴熟。玉米被她在秸秆上剥离,很准确地投掷到指定地点。父亲负责割玉米秸秆。他干农活很有窍门,一堆堆秸秆摆放得整整齐齐。他偶尔还会和母亲逗乐,甚至搞些恶作剧,时而挤眉弄眼,时而引吭高歌,像是一点烦恼都没有的样子。
最惬意的人是我,躺在父亲刚刚摆放整齐的玉米秸秆上,嘴里吃着月饼,眼睛盯着湛蓝的天空,有时还哼起我们那时很流行的童谣——“大红苹果红又红,我是中国的好儿童,坐飞机、撇炸弹,炸死敌人十二万……”那时候,我是完全不用劳动的,父母还得时不时地招呼我的名字,恐怕被坏人领走。溪水碰撞石头的声音愈发响亮,蛐蛐的叫声淹没了父母劳作发出的声响。
到了收工的时候,一堆堆金黄的玉米被父母装进麻袋,然后再由父亲扛到地头的驴车上,一天的劳作宣告结束。回家的路上,我坐在装满玉米袋子的驴车上,父亲赶着驴车,母亲走在驴车的后面,头顶上的星星眨着眼睛,注视着这幸福的三口人。回到家,父亲的力气好像没用完,他把一袋袋“闷沉”的玉米扛到了屋顶,而且上下梯子的时候犹如走平道一般。我很佩服父亲,用现在的话说,他是超人,能拯救世界。
我慢慢长大了,力所能及的农活应该承担了。像帮助父母收玉米这样的劳动,渐渐成了家常便饭。但只是认为这是被逼迫的,从没想过这些玉米是全家维持生计的重要来源。不管怎样,我都没有办法逃离收玉米这繁重的劳动。因为,只要是想起父母的劳累,耍小聪明的意念就会一扫而空。干农活不是农村孩子的宿命,却是一生受用的宝贵财富。
到了而立之年,我依旧每年回家收玉米,尽管一年不如一年能干,但目睹父母收玉米的劳累,自己能和他们一起干活,感觉心安。但愿我的儿子长大后,也能与我一道回家收玉米,这是比任何说教都珍贵的方法。
今年,我家种了二十亩地玉米。收获的季节,我看到的却是父母日益衰老的身体。我选择雇人帮助收玉米,仅仅两天就完成了收获任务。如今再也看不到驴车,换成了农用三轮车。装玉米的袋子变小了,扛玉米的主力却不再是父亲,换成了正当年的我。母亲的任务,也由“主掰玉米”转换到做饭。这些都是自然规律,谁都无法更改。唯一不能更改的,是诸如收玉米这样的农活,永远也干不完。因此,我们都应该十分坚定地相信:这个世界上,最累的人还是农民。
每个人的享乐总停留在当前,对劳累的记忆也只停留的劳累之时。每当我们把百元钞票毫不吝惜地花光的时候,作为农村人来讲,就是两袋半玉米、300多个玉米棒啊。一个玉米棒从长成到收获,要经历掰、捡、倒、加工四个环节,一个人在二十亩地的玉米棒子上不知要付出总计多少的劳动,这笔账,我不会算,笨也好、拙也罢,总比得到那个惊人的数字要好得多,就算是掩耳盗铃吧。往深了想也不难看出,亿万农民为何日月劳作,非要让儿女读点书。即使不往大了想,也许他们仅仅是不希望儿女再受这份劳累之苦。
收玉米,我讲起来津津乐道,但实际上非常排斥。但正是这个世界上让人排斥的农活,成就了农民的勤劳和淳朴。除非连拿起玉米棒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否则,我誓将每年的玉米收回家。
等到那小溪的水再次欢畅起来,等到我儿子也到了8岁,还是那块小溪南岸的地,我把儿子也放在玉米秸秆上,让他看爷爷、奶奶、妈妈和爸爸一同收玉米。
[责任编辑:雅贤]
(作者现供职于辽宁省朝阳市双塔区教育体育局党委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