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的凤凰自行车
文/瞿军(四川) 编辑/赵盼
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我生活的牛华小镇上,拥有一辆自行车的家庭并不太多。哪像现在的城市,共享单车遍地开花,随处可见,随时可骑。那时的一个家庭要买一辆自行车,绝对是件大事。光凑够了钱不说,还有个硬条件,需要好多张商品券。为凑够买一辆自行车的票券,一般都要求告亲友帮忙。
在我记忆中,当时最牛的自行车品牌有三种:凤凰、永久和飞鸽。
那年,哥从部队转业,回到父亲所在的亚西机器厂当了一名工人。家里凑齐了商品券,哥用转业费买了一辆崭新的凤凰自行车,骑行在镇上的大街小巷,洋盘的不得了。哥很爱惜它,专门又买了坐垫套、脚踏套和手把套配上。每天,哥用绵纱或毛巾将它擦得一尘不染,连钢圈里的每根钢丝,也都擦得干干净净。下了班,哥骑着它去接未婚的嫂子,再骑着去兜风。
哥的自行车,一般不让我碰。虽然那时我早已学会了骑自行车,但哥不放心,怕我不小心把车弄坏了。但后来,我有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骑着这辆车来了一次远足旅行。
我有一个好朋友名叫余江。余江比我大四五岁,因打架伤人,判刑后被送到沐川五马坪劳改农场服刑。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决定去看望他。五马坪是山区,从牛华到那里大约有百余公里,又没有直达的班车。一路是崎岖的碎石公路,中途还要过一次轮渡,对于年仅十七岁的我来说,父母和哥都不放心,也不同意。后来,在我扬言要不顾一切走着去后,哥才答应借车给我骑着去看朋友。车给了我,哥又反复叮嘱我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那天一大早,我从家里出发,先到要途经的五通桥去余江家里,捎上余江的弟弟余强和家里带给他的一些生活用品。余强是个十二岁左右的小男孩,我带着他,从早晨出发,直到傍晚六点左右,才到了劳改农场。因为五马坪一带,去时几乎都是上坡路,大约有20多公里,许多时候都是推着车在走,十七岁的我自己骑行都困难,还别说带着另一个小男孩。当时大概是十一月,山里的天黑得早。刚到农场,天已擦黑。接待处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来探亲要预约审批,还要单位证明,莽莽撞撞的我们却贸然去了。我一个十七岁的半大小子,哪有单位呢。当时,我俩急得大哭起来。得知我们这种情况,又看我用自行车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从百里之外赶来,管教干部都感动了,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两孩子这么远跑来看哥哥。最后,破例让我们到余江所在的中队,允许我们陪他呆一晚上。那晚,我们几乎一宿未眠,余江更是感动不已。他平时性情十分火爆,动辄挥拳相向,从来流血不流泪。这是他判刑后,第一次有亲朋从家乡来看他。
第二天上午,中队干部帮忙联系到一辆下山的大货车。与余江挥泪告别后,我和余强小心地把车放到车厢前面,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抓住车厢挡板,二十多里的下山路,走了好几十分钟,把迎风而立的我俩吹得手脚麻木,半天缓不过来。
回程的几十公里,我都不知哪来的劲,把余强平安地送到了家。
这第一次骑自行车远行,就是两天往返两百余公里,对于十七岁的我来说,实属不易。
事后,哥得知详情,后悔了半天。说你真胆大,跑那么远,还带个小孩,你才多大呀。路上要是发生点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从那以后,哥轻易不敢把车给我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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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军,打工十年,警察十年,记者十年。四十年读书不辍,坚持笔耕,发表小说、散文及诗歌等作品百余篇。作品散见于国内各大刊物。曾在《蜀报》《四川靑年报》《绵阳晚报》从事过记者、编辑等工作。著有散文集《心灵的旅行》。作品多次获得国家和省市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