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
文化信使/郑海龙 编辑/雅贤
年关越来越近,昨日父亲来,我特意做了道红烧肉给他,这是父亲最爱吃的一道菜。父亲吃了两块儿,眉头微皱,我问道:父亲,怎么了?父亲吧嗒吧嗒嘴儿:这肉太懈口了,还得包头猪。父亲既像是回答我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仿佛下了好大决心。
父亲是个好把式,地种得好,做了一手好菜,是村里有名的大厨,另外,还会杀猪宰羊,年年到腊月都会很忙。拿着他的砍刀、片刀、刮刀、弯钩、斧、钢条儿等工具,早出晚归。每晚回来都是手里拎块肉,自此家里不会断肉,每顿饭碗里都有几块肉,村里好多孩子都羡慕不已。身体强壮的父亲,2013年得了脑出血,就再也没有动过他的那些家伙式,当然,红烧肉也不吃了。这两年父亲的病养的好了,多少也可以吃点红烧肉了。看来这肉吃得不顺口啊!又要自己动手杀猪了!
在我的记忆里,杀年猪在农家算得上是件大事。什么时间杀,是需要查日子的,庄稼人,图的是年顺事事顺,吉利嘛。前几年,父亲都是自己包猪杀了卖肉,一头猪下来,肉是自家够吃了,头蹄下货自然也就剩下了。父亲说农家猪肉瓷实,肉好吃!看好猪,买回来,杀前一天不给猪喂食,听父亲说是为了好翻肠子。我也不懂,反正有肉吃就是最幸福的了。杀猪那天,母亲早早起来,除了烧锅热水备用外,还要准备一些蒜,姜,葱,胡椒粉,细线绳等。父亲则把杀猪所用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大盆,秸秆儿,杀猪工具,清洗干净的门板,打气筒,绳子等。待几个壮青年到齐了,抓腿的抓腿,掐耳朵的掐耳朵,拽前腿的拽前腿,三下五除二就把三百多斤的大肥猪放倒了。抓猪也讲究技巧,抓猪的同侧前后腿,扯住腿以后,向异侧一用劲,猪就乖乖的被放倒了。有的不会抓猪,一个抓左,一个抓右,你再怎么用劲,猪也放不倒,因为那两条腿可以支撑身体的。放倒后拿绳子把四蹄一捆,中间用根杠子一插,往板车上一放,就等着挨刀了。猪再怎么动都不要紧了,起是起不来,转也转不动,干嗷嗷叫。看那样子特别可爱,蹬也蹬不到地,气得直哼哼,眼睛瞪溜圆,鼻孔大张,喘着粗气。父亲拿出几个双响,在门口放起来后,又拿盆水将猪脖子附近的毛清洗干净,母亲赶紧拿个盆放在猪头下面。父亲取出那把一尺多长、磨得锃亮的杀猪刀,摸了摸猪脖子,一刀使劲往里一捅,喷出的鲜血从刀尖流到刀把,再流到面盆里,猪哀叫挣扎着。刀再出来时,血就哗哗哗的涌了出来。这时,猪叫得更凄惨了,嗷嗷的,它越使劲叫,血流出来的越多,约莫几分钟后,就由哼哼变成了没动静了。父亲过来向上拎了拎后腿,又出来一些血后。母亲则赶紧过来,把热气腾腾的血盆拿到屋里,倒出半盆后,拌上葱、姜、蒜末等着父亲灌血肠用,另外的半盆血,放到锅里蒸血豆腐。父亲在猪后腿蹄部上划个口子,用那条两米来长的钢条再猪身上来回插捅。然后,拿起打气筒开始打气。不一会儿,这头大肥猪就变得又圆又滚,样子滑稽可笑。父亲拿细绳扎紧口子。当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现在才知道,原来,猪被打过气涨起来后,这样刮毛时就容易多了。几个壮年七手八脚把猪抬进屋里,架在木杠子上,把持住。父亲一手拿着水舀子不断的向猪身上泼开水,一手用刮刀逆着猪毛刮。半个小时多,刚才还是欢蹦乱跳,嗷声震天的大肥猪就变成了白胖白胖的“裸体猪”了。父亲弄得很仔细,生怕留有余毛,吃肉时碍眼、闹心。刮完毛,再把猪抬出来,放在门板上。父亲开始卸猪,先是开膛,把内脏扒在大盆里,接下来把头蹄割下来,挂起来,又开始卸别的肉。母亲也不闲着,开始扒猪肠子上的肠油,剩下的就由父亲负责了。父亲卸完猪,趁热开始倒猪肠,一到这时,我就躲进屋,趴着窗户看,那猪屎臭得慌,可熏人了。只见父亲顺出屎尿后拿着秸秆儿一穿,肠子就反过来了,又干净又利索。不一会儿,什么心、肝儿、肺,大肠,小肠猪腰子等等就弄完了,整整一大盆。拣出肠子,用碱水泡,说是祛除脏气味儿。再挑出好的小肠,给母亲灌血肠用。
村里人听到炮仗响后,就知道哪家杀了猪,想买肉的就都过来了。待父母都忙活完,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赶紧张罗坐桌吃饭。杀个猪,请人吃饭,这是由来已久的风俗。有帮忙的、关系较好的朋友,还有自家亲戚。少则一两桌,多的时候要摆上好几桌。菜不用太多,也不用那么费事,都是农家菜、杀猪菜:就用大锅,血脖子肉切成片儿,放到锅里,放上粗粉条,炖上半天;切点儿白菜拌盘肝儿;最后上酸菜血豆腐,直接上大盆,再弄个尖椒干豆腐。能让人吃得脑门子直冒汗,嘴里直冒油,酒自然是要喝的,地道的农家饭都这样——顺口、实惠、合意。
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杀年猪不仅仅是请亲朋好友解解馋,更象是一种活动,一种仪式,它所包含的,更有那浓浓的乡俗,淳朴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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