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阳网】杏仁粥(刘世卓)

摘要:杏儿熟了,我受不了杏儿的酸,却对杏核情有独钟。拜托身边的亲人朋友,吃杏儿的时候,高抬贵手,把杏核给我攒着。

杏仁粥

文/刘世卓 编辑/赵盼

  杏儿熟了,我受不了杏儿的酸,却对杏核情有独钟。拜托身边的亲人朋友,吃杏儿的时候,高抬贵手,把杏核给我攒着。即便是走在大街上,看到吃杏儿的人,甚至是尾随人的屁后,不为别的,只是贪图吃杏儿人随手丢弃的那枚杏核。

  记得小时候,在这杏儿熟了的季节,没啥玩的,更多的是和小朋友们玩“弹杏核”的游戏。幸运的话,一场游戏下来,能赢得几十枚杏核,当时的幸福感,满满的。它的价值远不止这个,更多的时候,是取出里面的杏仁,熬制成杏仁粥。

  杏仁粥,是老家辽西的一种美食,淡淡的苦味中蕴含着杏仁独有的清香,深得人们的喜爱。杏仁是苦的,弄不好会药人,粥做起来也相当麻烦,能喝上一次杏仁粥,可不是一件寻常事。所以,每次做粥,母亲总要张罗着把一大家子人邀请来,父辈们是哥四个,加上婶子们,八口人;我们这辈兄弟姊妹十一个,再加上左邻右舍的邻居们,聚在一起,往往要有三十好几口人,那场面,不亚于街坊里哪家娶媳妇或是给老人祝寿,热闹极了。

  杏仁粥的主要成分是杏仁、高粱渣子,辅料是芸豆角或小白菜什么的。把杏仁用电磨加工成浆,高粱渣子最好是用碾子压的那种,芸豆角则是自己家菜园里随便采摘的,做这些准备工作,往往要下一番很大的功夫。比如砸杏核,首先要把饱满的杏核晒干,然后用锤子小心砸开,锤子的力道要适中,劲头小了砸不开,劲头大了会把杏核砸碎,取不出完整的杏仁。真的是一个技术活,更需要一个好耐性,这活儿往往让母亲承包了,哥哥和我则被打发到村后的石碾坊压高粱渣子。

  村里原本有三盘石碾的,那些石碾每天都闲不着,总有人用。后来村子里有磨米粉碎机的人家渐次多了,石碾逐渐被人们冷落起来。有人嫌石碾有失雅观,干脆把石碾拆了,把石碾的地盘扩建到自家的院里,结果就只剩下村后孤零零的那盘石碾了。磨米机磨渣子尽管很方便,可吃起来终究没有石碾压出来的那种口感,所以我家很少用磨米机磨渣子。

  哥哥端着簸箕,我拿着笤帚,我们一起去推碾子。常常是哥哥抱着碾杆在前面推,我在后面推碾框。围着圆圆的碾道,碾盘上的石磙,一圈一圈滚动,把高粱米碾压成细碎的渣子。每当把那一簸箕的高粱米碾完,常常是汗水已把背心溻透,脸涨得通红,甚至脸上擦汗时还留下一道道白色的高粱面,形成“五花脸”,别提有多滑稽了。

  当我们从碾坊回来,母亲已把杏核砸了一大堆,杏仁其实也就是一小瓢,这对于三十来号人做一顿粥的用量,已经足矣。做粥最关键的环节要数扬浆,它事关杏仁毒的化解。一大锅水烧开了,母亲把杏仁浆倒进去,搅匀,用瓢把那大锅里滚开的浆水舀起,高高地举起来,再倒回去,如此的反复,恍如一种优美的舞蹈,几个回合之后,满屋里便溢满了杏仁的清香。这样要持续地扬七八十次,这中间婶子看母亲扬浆的动作逐渐迟缓,考虑到母亲的胳膊也许是扬得酸痛了,要接过母亲手中的瓢继续扬,母亲拒绝了,非常认真地说,这活儿可马虎不得,扬的次数少了,杏仁的毒排不净,会出人命的。之后,把事先用水泡透的高粱渣子倒进锅里,把切碎的芸豆角或小白菜也依次地下锅,继续地搅拌,防止糊锅,芸豆角或小白菜的作用一方面是调配颜色,更重要的是协助解毒。适当的时候,向锅里撒些盐,灶里的火要烧得均匀,不可太急,也不可太弱,这些则是给打下手的婶子们做了。不大的伙房,一时间显得有些嘈杂,冉冉升起的蒸汽,夹裹着杏仁的清香,开始在庭院里弥散,在门前过往的路人,甚至都不自禁地说出,这是什么好伙食,真是少有得香哎。

  屋小人多,炕上、地上甚至是屋外的阳台上,都放上了饭桌。粥还没好,叔叔以及邻居们都已围好了桌,天南地北的侃着畅快,我和兄弟姊妹们,则是早早地排好座位,握着筷子,吊着被这香气熏馋的胃口。

  父亲给准备了酒,一向爱喝酒的三叔,嘿嘿地笑着说,不喝酒了,喝酒占地方,还是多喝点粥实惠,也不用弄什么菜了,大葱蘸大酱,比啥都强。话虽这么说,母亲还是准备了五六样小菜。

  粥终于熬好了,浓稠适中,粥面上浮着乳白色的油皮,经那绿色的芸豆角点缀,更加激起了人们大饱口福的欲望。母亲端上了两大盆,诙谐地说,大家铆劲喝,不够锅里还有,敞开地造,小心别把肚皮撑爆了!

  盛夏时节,天是热的,粥是热的,有人甚至脱掉了背心,甩开了膀子,汗珠子还是吱吱地往外冒。听父亲讲,喝杏仁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现在的话说,叫养颜排毒。二叔左手端着粥碗,给大家做着示范说,先用嘴吹吹,再把粥碗放到嘴边,用嘴吸粥的同时,这端碗的手配合着嘴吸的力度,轻轻地向右转动,这样喝到嘴里的,就都是碗里表面那一层稍凉的粥了。大家纷纷效仿,这招还真实用,大家你一碗,我一碗,左一碗,右一碗的,满满的两大盆粥,不长时间,就剩一盆底了,婶子则端着盆到锅里再掏。坐在炕桌上的三哥,已松了两次腰带扣,甚至嫌在炕上坐着压肚子,干脆到地桌前站着继续喝,我是真的喝不动了,似乎已喝到了嗓子眼,简直都不敢弯腰了。而桌上那五六样菜,基本上没人伸筷。

  这些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如今,父母和叔婶们,都陆续跟随着我的兄弟姊妹们,山南海北的进了城,常在微信的群聊中,谈论起当年喝杏仁粥的贪婪,再现着彼此的笑貌音容。说起村后的石碾,哥说春天的时候回了趟老家,石碾已不知去向,就连村里一向稠密的住户,也变得稀稀落落的,闲置的房屋却是很多……

  几天前,爱人把亲朋好友积攒的杏核汇聚起来,把这些人也邀请来,大家共同动手,取出杏仁,打磨成浆,在超市买了高粱米渣子和芸豆角,把小铁锅放在天然气炉具上,让母亲帮忙做杏仁粥,做出来的粥依然是过去时的那个样子,吃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过去的那个感觉,母亲说,没有了农村的那个大铁锅和石碾,怕是再也做不出那个口味了……、

  杏仁粥哦,我如何才能摇醒你在我头脑中的记忆!?

小链接

  男,48岁,老家在辽宁葫芦岛建昌县,现供职于农行辽宁营口开发区支行。中共党员,大专文化,喜欢文字。曾在《新华网》、《农村金融时报》、《辽宁城乡金融》杂志、《金融文学》、《辽宁日报》等媒体发表过小说、散文、通讯等。

【本网声明】


网站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