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40年我的亲历和感受(上)
文化信使/张俊清 编辑/繁花似锦
我看过波澜壮阔的大海,也看过南国四季蓬勃的花树,若从亲历的角度上去寻味,它们或许弥补了我人生的空白。但要把它们放在我感受的仪表上去测量,它们只是分量很轻的一部分。
悄然一跃,整整40年,亲历和感受已成了故事。但很清晰,何况有的还正在用心去写。那一日,我在心海的中央,种下一棵生命的年轮之树,当四季风吹起时,蓦然回首,再把生活的意义和幸福提炼一下,才觉得纯粹。
山一程水一程,苦乐年华的歌谣,当它情不自禁飞进我的心里,我便有了收藏的夙愿。因为收藏,收的是物件,藏的是记忆,传承的是历史。
东西,并不是值钱宝贵之物,只是静静躺卧却亮灿如金的一摞本本。有红皮的,绿皮的,黄皮的,还有无塑白纸皮的,规格不一。闲暇时,总爱打开赭黄色的木头箱子,除去塑封纸,解开捆扎的红头绳,把风骨的“宝贝”晾晒一下。那时,思绪总是在时空的大幕上闪烁如繁星。这些纸质的本本,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他人的。年代不太久远,有的还正在使用,封存的只是复印件而已。然而,就是这一摞东西,足以记录我家乡所走过的弯弯曲曲的里程,让亲历人再回眸一下,品尝一回有苦有笑的年华和岁月。
粮本
在众多的本子中,我最喜欢看的是那本橫开的、长14cm宽10cm、红红亮亮塑皮的《凌源县城镇居民粮食供应证》。轻轻地翻开内瓤,黄底黑表格分明写着:户主李明(职工),妻王新蕊(职工),长女李兆艳(学生),次女李可艳(孩童)。粮食月供应指标数分别为15公斤,13.75公斤,11公斤,3.5公斤。细粮(大米、面粉)均为1.5公斤,其余为粗粮(玉米面、高粱米等),食油0.2市斤。时间为1992年11月。
别看是李明家的,其实,我家也是吃过“粮本”的。1987年7月,我从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原单位教书。那时心里很美很美,连走路都扬着头,因为我有了“粮食本”,是有身份的人了。尽管供应的粮食不够吃,但还是在下班的时候,拿着粮本和袋子,趾高气扬地迈进国营粮店的门去买粮。粗粮每斤一律0.092元,细粮每斤一律0.18元,食油每斤0.6元。不买粮的,可等额兑换粮票。因为向东化工厂驻我镇,镇区的供应粮店就有5个,买粮的职工家属很多很多,非排队不可。卖粮的人可牛了,连瞅都不瞅我们一眼,态度还是满蛮横的,我们当然不敢跟他们较劲。给你撮玉米面,你就得要玉米面;给你撮高粱米,你就得要高粱米,这就得看当时付粮员的心情和你的运气。
可好景不长,从1994年1月起,粮食供应证取消了。粮食像长了腿,不几日,跑出固定的围门,奔向了山村集贸市场。开始不习惯,渐渐地从人们彷徨的眼里和徘徊的脚步中慢慢地拉开了顺应的大幕。改革开放的强音,真的又一次从村舍封闭的固垒中轰然奏响,实质性地飞向山外,实现了与生活中的南腔北调的合拍对接。于是,人们愿意吃啥就买啥,愿意买多少就买多少。定时、定量、定品种、定价位、定买点的时代已成为中国人永久的过去。
扶困
我虽不是农民,但却一直居住在农村,没离开土地半步。我的母亲是农民,我弟弟正在大学读书,我的两个女儿也正在中小学校上学,按当时的政策,分得4人份1.2亩地。从此,我与土地结下不解之缘,以至于深厚。
翻开王达家那本由朝阳市农业局统一印制的《耕地承包合同书》绿本,我在扉页上分明看见政府的大红章下面填写的是:王达,1994年12月31日(颁发),土地承包期限30年。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
那是十月份的一个晚上,天咯嘣咯嘣地冷,夜幕上星光闪闪。队长招呼大家在村东的柳树下开会,说要核对土地亩数,确定左邻右舍的界限。大家吵嚷好一阵,也没人把它当回事。刘四说了:“就那么回事,签啥签,今儿个签,明天就改。啥30年,瞎扯,我才不信呢。”王达挤进人群说:“爱咋着就咋着,我签,照说政府不能逗咱们吧,反正我豁出来了。我要打口机井,准备盖几栋暖室大棚。”
春风若弃杨柳花,岂有禾丰照溪霞。在山沟人还在观望中逡巡时,王达等几个胆大、倔强的人却敢激活传统耕作的硬件系统。他们要在土里刨出新生活,让翻刨的土壤有新滋味、新劲道,让口袋里的钱膨膨鼓鼓。果真,转眼到了翌年秋,王达承包地上的大棚开花结果了。他赢了,庄上的魏上、张龙、孙谦几家也跟着发了财。红砖瓦房飘笑声,门庭阔院轿车停。没出三年,四十亩地上,大棚栋栋连成片,太阳下一片光艳。准确地说,这里没有了冬天,大棚的绿主宰了一切。向暖的天空,消融的白雪,编织出了山村独特的风景。
一晃24年,农民车载着新鲜,斗装着说笑,用一把水一把汗的执着,装点了城里千家万户饭桌上的菜绿酒香。2017年10月18日,又一个声音,再次让中国亿万农民欢呼雀跃。党的十九大,习主席又给农民吃了定心丸:农民承包的土地,30年,依旧不变!即将新颁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证》上,再次注册了农民与土地血统为一的身份。农民自己的饭碗,已牢牢地端在自己的手里。
“李三本”原名李子祥,“三本”的称谓是他的自封号。那时,他48岁,家里6口人,是下岗职工。他爸妈均有病,不但干不了活计,还得长年累月用药陪着,一年不知住几回医院。媳妇呢,十几年的腰间盘突出病,除两孩子念书外,一家子真没好人了。他可困难到极点了,简直揭不开锅。他一没地,二没山,想出去打工吧,两个大病人需要有人伺候,他是左也走不了,右也挪不动。原本一个风光的大职工,眼下只能骑一台三轮车,没黑没白地吆喝,靠收破烂儿过活。民政干部路思妍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切,按政策给他家办了“低保”。于是,他有了紫红色、硬纸壳、开本8.2cm×12cm、由朝阳市民政局颁发的《朝阳市城镇居民最低生活保障金待遇领取证》的首本,时间是2000年7月1日,月领生活保障金228元。
2006年6月20日,镇民政部门又给他家换签了第二本。此时,他妈妈已经去世,家里剩下5口人,人均低保费每月也增到45元。到2008年6月,第三本证上,人均低保费增到65元。往后一个劲儿地往上涨。到2013年,他爸爸离世,他们两口子也领了退休金,孩子也都大学毕业上了班,他家才算走出困境。李子祥以证为荣,视证为恩人,他逢人便讲:“这三证,救了我一大家子,我要把它带到我的坟里,搂着它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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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赵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