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
那些端坐在树上的巢(外三则)
文化信使/完颜蕙蕙 编辑/赵盼
树把路,从山的那边扯过来,一路磕磕碰碰,转了九九八十一道弯。
路却说,是我把树从山上背下来的,不信,你看那些端坐在树上的巢们,那是山留给它的记号。
我不知道是树说得对,还是路说得对。我只看到,那些端坐在树上的巢。
巢们微笑,沉默。
在耀眼的阳光下沉默,在黝黑的暗夜里沉默。在往来的风里沉默,在一轮轮的四季里沉默。
巢们用枯萎的筋骨,遮蔽爱情,托起新生。巢们用柔软的羽毛,倾听流言,把满满的怀抱只裸露给寒星。
巢们微微垂首,望向路来时的方向,又望向路走去的方向。巢们轻轻叹息,说,一棵有梦想的树,会把根伸向远方。
我看到巢在向我挥手,
便团身滚作田野里的风,像巢一样端坐在树上栖息,向着来路微笑,然后沉默。
花生的记忆
我把一颗炒花生拿在手里。麻皮外衣的粗糙、粉红内衣的细碎、赤裸种子的细腻,是在诉说你的记忆吗?
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稚嫩的童声从悠远的岁月里传来。
你的前世是一粒种子,曾经晒过一日秋阳,在漫长的冬季沉睡。刺骨的风从外面走过,皑皑的雪从外面走过。沉睡,像个孩子一样沉睡。
春雨的簌簌声中,醒来,发芽。压在深深的泥土里,伸腰,踢腿。站在阳光的暴烈中,吸收,开花。卧在暗夜的凛冽下,孕育,生长。
你听过风的絮语,听过蝉的歌唱。你见过朝露夕阳,沐过天雨月光。你再度落在泥土里,长成了现在的模样。仍是一粒种子的模样。
这次,你不再晒过秋阳便去沉睡。你和万万千千颗花生一道,在炽热的炉中被烘烤。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再是一粒种子,再没有轮回的机会。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躯体研磨出香浓的记忆。
我咀嚼着一颗花生的记忆,滋养着文字的芬芳。
枯草的骄傲
北风卷地百草折。北风走进了数九寒冬。
枯草们率性地蓬着头,懒懒地依在冬阳里,东一窝西一窝地闲谈。北风来了便摇曳,摇得唰唰地笑。偏就不折。
枯草们都是野草,年轻时想怎么长就怎么长,爱长成什么样就长成什么样,随坡就沟,蔓延得帅气。不像城里铺的能卷起来的草皮,规规矩矩地根长多长、叶长多长。野草们的根也努力地长。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扎根,河沟也好,石头缝也好,只需要些星星底土,只汲取些天雨阳光。也有大片山坡上的土豪草,落几场雨,便疯长成一人高的纱帐,藏起无数的昆虫和小鸟、兔子和小蛇,扯着物竞天择的过场。
几场北风,北方的冬天黄了,灰了。几场冷雨,野草们黄了,枯了。
但不死。枯草们只是老了。老了的草们乐意横七竖八地聚着谈笑。谈着年轻时那么努力地长啊。笑着用呼吸丈量北风的长脚。
累了便睡,梦春风吹绿衣裳。
野花的娇羞
他们都说野花野,真是的,野花才最害羞呢,野花才不轻易让人采呢。
暖棚里的花,温室里的花,所有被人养的花都不敢真害羞。她们得使着劲儿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儿,努着嘴儿给人看,一层一层地往身上抹浓妆,套艳服。她们不傻,知道没谁白养活谁,得用艳丽供养人的眼。
野花不用这样。她们自个儿管自个儿的衣食,自个儿化自个儿喜欢的淡妆。她们不怕呼啸的风,不怕暴烈的雨,用不着谁给盖一所房子。自力更生才自由哇。自由的灵魂呢,其实最害羞,她们不肯轻易见人。要开放的时候就跑走,去山路旁,去田垄边,去山坡上,最远的跑到树林深处,才敢笑出声来,才敢羞红着脸换上自己的美丽衣裳。
她们的美,只有山风知道,只有小溪知道。她们开给自己看,开给喜欢的人看。这才是真的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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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蕙蕙,本名王晓晖,女,满族,中共党员,高级经济师职称。1976年1月生于朝阳建平, 1996年毕业于辽宁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供职于中国农业银行辽宁省分行,居辽宁沈阳。为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传记文学学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自幼爱文,喜精致、幽默、有思想的文字,爱温暖、感性、有活力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