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节日

文/刘文艳 编辑/昕晨

　　五一劳动节前两天，我还在外地出差，爸爸打电话来问：“你不是说五一放假回家来看看我吗？你什么时间回来啊？”我赶紧答应说：“爸爸，我明天出差回沈阳之后，就去兴城看你。”爸爸说：“那好，那好，太好了，我等着你。”

　　在我的记忆中，爸爸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跟我说话，轻柔中充盈着渴求与期盼！爸爸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坚强无比，历来都是我的依靠，我的精神支撑。每遇到有什么困难，跟爸爸说，准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爸爸从来都是说，你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可是今天，爸爸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希望我能回去看看他，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对儿女的依赖，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今年年初，爸爸得了轻度的脑血栓。刚得病时，好像失去了记忆，什么也记不起来，语言很迟钝，问话很少回应。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爸爸好了很多。现在他思路清晰，语言流畅，感情细腻。只是觉得，他身体比以前弱了，背也有些驼了，走路也有些慢了！毕竟是岁月不饶人呀！

　　出差回到沈阳，休整了一下，我和爱人文新买了点水果和食品，便驱车赶往兴城。出发后，我说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出发了。文新说，先别打了，他接到电话就得张罗着做饭，还是快到时再告诉他。到了以后，我们先找好饭店，请爸爸吃饭。下午五点多到了兴城爸爸家。见我们来了，爸爸特别高兴，说怎么没提前打个电话，家里也没准备饭，我们一起就近到海底捞去吃火锅吧。我说，好！正好我们也是在那订了一个餐桌。爸爸高兴地说，你们来了，这个节就太有意思啦！说话间，眼角眉梢都涌动着兴奋和快乐。

　　快吃完饭时，爸爸急着拿钱去结账。我赶忙过去说：“爸爸咋能让你结账呢，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当儿女的和你一起吃饭，怎么能让你拿钱呢？”爸爸却笑呵呵地说：“你看你们是来看我来了，在兴城吃饭就得我拿钱，我是东道主啊！”我说，“那怎么行呢，当儿女的跟老人一起吃饭，让老人拿钱，这不让人笑话吗？”说着我把钱递给收银的女孩，爸爸的钱也已经递了过去。女孩不知道收谁的钱好了，看看爸爸又看看我。我强调说，肯定的是拿我的钱，怎么能拿老人的钱呢？女孩儿也跟爸爸说，还是让女儿结吧，昨天也是有位老人抢着结账，女儿没让结。女孩边说边把我手里的钱接了过去，爸爸很不情愿地把钱收了起来。女孩对爸爸说：“您老还是挺有福气呀，儿女孝顺，多好呀！”爸爸笑呵呵地说：“是啊！这是我女儿，回来看我来啦，我是有福气的人啊！”话里话外流露着幸福和满足。

　　第二天吃完早饭，爸爸说，我们今天上商店去看看吧。我说，你要买什么吗？爸爸说，到那看看再说吧。我说，好吧，我们一起去看看。来到离家不远的大商场银象宁远城，爸爸说想买一套新被子。我说，爸爸你不是有许多被子吗？怎么还买新的？爸爸说，天还是有点凉，我觉得那些被有些薄，买一个厚一点的。我们挑选了一个花色的纯棉被罩和一个羽绒被，我拿钱付款，爸爸说什么也不让，到底把我交的钱要了回来，由他付了款。买回被之后，爸爸却告诉保姆，把这个被子给你大姐她们吧，我觉得她们屋的被子有点薄。保姆说，你的被子不薄吗？爸爸说，我这个被子还好，盖着正好。这时我才醒悟过来，爸爸张罗着去买被子，原来是为了我们呀！爸爸过去是从来不管家务的，可现在，他竟然考虑得这么细致！我们心里充满了感激。

　　这天晚上，爸爸说，离家不太远，有一个东关早市，吃的东西特别全，也特别新鲜。正好有车，我们明天早晨去早市吧。我说，好。爸爸说，明天我们六点半出发。我说好！

　　我六点起床，爸爸已经穿好了衣服，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家里的保姆说，你爸爸早晨四点半就起来了，怕打扰你们，就没下楼。我说，爸爸你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爸爸说，我睡不着了。我知道，是爸爸心里装着事儿，怕晚了，老早就起来等着了。

　　到了早市儿上，爸爸张罗着买花盖螃蟹、虾爬子、蛏子，还有活的鲫鱼，还买了一些蔬菜和煎饼、烀苞米、吊炉饼什么的，每次都是我和爸爸抢着付钱，爸爸总是说，不用你拿钱，我的钱足够用。

　　可我总觉得，做女儿的和老爸一起上早市买菜，怎么好让老爸花钱呢，我就抢着付钱。可我现金带的不多，到最后就只剩了十块钱。我想尽量为爸爸多买点菜，他年龄大了，到早市来也不容易。所以，我又用这十块钱买了茄子和辣椒，花了八元钱，最后手里只剩两元钱。把钱都花光了，我的心也安了。我知道，爸爸似乎也是这个心态，就是尽量的多买一些东西，让我在这儿能够吃得更好，尽量让我多吃一些海鲜和新鲜的蔬菜以及很有特色的食品，包括烀的苞米，摊的煎饼等等。

　　第二天早饭后，爸爸和我们说：“我们去看看家俱吧，我想把沙发换了，买一个坐着舒服点儿的。”我说：“爸爸你不一直都喜欢大气的皮沙发吗？怎么想着要买布艺沙发了呢？”爸爸说：“我年龄大了，也想着舒适一点了，布艺沙发不是坐着舒服吗？”我说：“好的，那我们陪你去看看。”

　　我们先去了银象宁远城，没有选到合适的，便又去了大红门家具城。爸爸还是很喜欢有点气派的沙发，经常在有气派的皮沙发前驻足。但看了看之后说，还是得选布艺沙发，首先要选坐着舒适的，哪个坐着舒适就选哪个。爸爸看好了一款绿色调的，可我觉得那款沙发坐上去有些硬，不是很舒服，但还是说，只要爸爸你喜欢，咱就买。因为沙发是你用啊，不用过多考虑别人的意见。文新也说，按照爸爸喜欢的标准选！我说那是当然。

　　可是一贯有主见的爸爸，这次买沙发却一直在征求我们的意见，问我你看到底那个好。我觉得爸爸年纪大了，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就积极地帮助爸爸挑选。经过半天的反复权衡，爸爸和我们终于达成了一致，选中了一款布艺的、兰色调的沙发，坐上去很舒适的！爸爸付了款，当天下午沙发就运到家了。

　　在银象宁远城选沙发时，爸爸看好了两个实木茶几，可一看价格，爸爸便说，以后再说吧。他还相中了一个品牌的地毯，可看了看又说，先不买了，以后再说！我知道，爸爸不是不喜欢，而是嫌太贵。我能体会到爸爸的心情，他从小受苦受穷，知道挣钱不容易，从不乱花钱。他常说“成由勤俭败由奢”，所以，经常放弃自己的购买愿望。

　　这时，我心里暗想，难得爸爸喜欢，明天我悄悄地来给他把茶几和地毯买了，也是我们做儿女的为爸爸尽点孝心。转天一早，我和文新就去银象宁远城，找到了爸爸喜欢的那个地毯和茶几，便决定买下来。交了钱之后，嘱咐卖茶几、地毯的女孩，你们送茶几和地毯的时候一定不要说实价，就说茶几和地毯都是一千来块钱。商场送货车不到中午就把地毯和茶几送到家了，爸爸看了很是喜欢，问多少钱，我说没多少钱，你不用问钱了，我当女儿的给你买个地毯和茶几，你用着就行了。爸爸说，那不行，我得把钱给你，我的钱够用，不能花你们的钱。你告诉我，多少钱？我说没有多少钱，一共也就一千多块钱。爸爸说，不止吧，我记得这实木茶几挺贵的，这地毯也挺贵的，我得去银行支点钱。我说，没有多少钱，你千万别去银行支钱了。看到我们要回沈阳了，爸爸把钱包里的所有钱都找了出来，一共两千多块钱，执意装我衣兜里，我说什么也不要。爸爸说，不要不行，我就这么多钱了，可能也不够，你就先拿着。我知道爸爸的性格，这钱如果我不拿，他心里肯定过意不去，也就收下了。也想，这样爸爸或许能够心安些。

　　临走时，爸爸把家里种的韭菜，全部割下来，都给我们带上了。他说，这是没上化肥的韭菜，也没打农药，你就放心地吃吧！我说，你得留点儿啊！他说，这不地里还长吗，你就都拿走吧！这绿色蔬菜不好买。

　　临上车之前，保姆悄悄地告诉我说，你爸爸买沙发是为你们买的，知道你们喜欢布艺的，蓝色调的，坐着舒适的。我说，我爸爸不是说他老了，想买布艺沙发坐着舒服些吗？保姆说，你爸爸还是喜欢皮沙发，有气派的！考虑你喜欢布艺的，坐着舒服的，就照着你的想法买了。你爸爸说，你也快退休了，能经常回来住一住了。你爸爸还说，什么是节日啊！女儿回来啦，就是过节啦！有点好吃的，他都让等着你们回来吃，你有时间就多回来住住吧。每次你们回来，你爸爸就像过节一样，特别高兴。

　　爸爸一直把我们送到大道上，在我和爸爸挥手告别的那一瞬间，我觉得爸爸变了，再不是那个在工作岗位上叱咤风云的强势的爸爸，而是如同慈爱的妈妈一样，对儿女体贴入微。在送别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爱、充满了期待。我想，爸爸你多保重，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其实，我也有和爸爸一样的感觉，只要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节日。女儿在外地工作，每当女儿说回来看看，日期还没确定，我就会做各种准备。准备的过程，是特别兴奋的过程，心里总是洋溢着一种与亲人相见的喜悦。即使是平常的日子，也如同节日一般，兴奋、激动、开心。由此我想到，有儿女陪伴的时光便是最好的时光，有亲人陪伴的日子就是最好的节日。作为女儿，我很愧疚，妈妈在世时，没有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她。难得的是爸爸还健在，我要用更多的时间去陪伴他，让爸爸在更多的节日气氛中，开心快乐地度过每一天。

（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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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文艳，现任辽宁省政协常委、文化与文史资料委员会副主任。有百余篇小说、报告文学、散文、诗歌、文学评论在《人民日报》《香港大公报》《文艺报》《中国文化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曾出版传记文学《尹湛纳希传》，填补了蒙古族现实主义文学鼻祖尹湛纳希生平传记的空白。曾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出版报告文学集《春风秋雨》，引起反响。近年出版的纪实散文集《爱的诉说》获得第五届冰心散文奖散文集奖、第八届辽宁文学奖辽河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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