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家闺女
文/张艳侠 编辑/赵盼
在我们这疙瘩有个习俗:结了婚的女人叫媳妇,没出嫁的叫闺女。可结婚后的媳妇回到娘家还是叫闺女,叫住家闺女。
闺女,是长辈对晩辈的称谓。像我这六十老太,再回娘家则没人再敢叫住家闺女,因为都是晚辈,都得管我叫一声住家的老姑奶子。
我们这疙瘩管离婚不叫离婚,叫“打八刀”(八刀按上下结构组合就是“分”的意思——编者注)。近两年也不知是咋地了?“打八刀”的越来越多,都赶上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子了,一个接一个,常年不断溜儿。
离了婚的闺女回家后多是长住的,成了名副其实的住家闺女。
我管我那老头儿叫老鬼。老鬼闷头闷脑不识几个字,却爱掰着手丫子穷算计。头年是鸡年,他说鸡猴年的人容易“激猴儿”, “打八刀”的人肯定多。果不其然,我从村东数到村西,“打八刀”回来的住家闺女比娶进来的新媳妇还多出一个。
去年腊月二十一,老鬼嗔我上网聊天,找茬跟我生闲气,说了一通嗓子外的话,我恼了,一杆子就蹽回了娘家,临走扔一句狠话:姓张的,丫头再也不受你的窝囊气,老娘也跟你打八刀!
娘家在后山。爹妈没了之后我就奔兄弟家。可这次老姑奶子来住家,没有以往的欢笑,原来兄弟一家正为他的住家闺女发愁。女儿离婚了,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娘家……
兄弟的女儿是我侄女,小时候长得蛮嗒乎的,取名叫小蛮。可姑娘大了自己改名叫小曼,上网后取个网名叫“浪漫”。
我与小曼说得来,我们老少两个住家闺女就婚姻问题聊了起来。我惊异地发现,惆怅的是离婚女儿的父母,离婚的住家闺女则充满欢乐。
小曼说她的对象是在网上搞的,谈了一天就约会到宾馆,一次就怀上了孩子。可事后发现这对象人不靠谱,说话办事都不着调,于是,一狠心就淘汰了他。天!我还以为是人家休了咱闺女,却原来是小曼甩了他。
我们这疙瘩还有个习俗,住家闺女不许在娘家过年,传说闺女看见娘家的红灯来年不吉利,所以,过大年的时候,不管有什么矛盾的娘家闺女都要回婆家的。
我那老鬼是知道这民俗的。腊月二十三就套着毛驴车来接我,笑目嗞咧地劝我回去。我也学着小曼的样子,把他卷了回去……
年关将近,村中有了年味儿,鞭炮声、杀猪声不绝于耳,可兄弟与兄弟媳妇却越发愁眉不展。我这才知道住家闺女给他们二老添了多大的心愁。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可这番愁楚住家闺女知道吗?
腊月二十八,老鬼再次来接我,这次还带了说和人。我心中暗喜,再不接我回去,可怎么下这个台阶呀?但我仍然学着小曼的姿态,对老鬼展示着淘汰他的表情……
大年初一,我就接到小曼电话,以为她给大姑拜年,不料是叫我去替她相亲,对方又是从网上约来的。我看到这小伙不由面熟,原来他也是我的网友,两年前我们常聊天,我对小伙是了解的,有才有貌,当即催她们把婚事定下来。
老鬼又喝多了。喝多了就像换了一个人,对我又凶又骂,我火了,不管年不年的,开口骂了他:如果年轻四十岁,老娘才不受你这个,我也是一个小曼!凭我的文化水儿,咋也能找一个会写散文的人……
骂完他,我竟然转身哭了,从没有过的伤心。泪,怎么擦也不干……
这是我四十年前的泪呀。
(图片来源于网络)
(此文由剧作家刘家声老师推荐,文中较多使用了辽西方言,请读者用心甄别——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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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艳侠,1950年10月出生,现居辽宁省凌源市大河北乡榆树沟村西杖子组。自幼爱好文学,尤喜散文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