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黄鳝
文化信使/瞿军(四川) 编辑/昕晨
儿时的故乡,田间地头,四野飘香。那时,没有农药化肥,田地里只施人畜有机肥,杂草也是靠人工铲除。因此,乡间的稻田里,一年四季有鱼虾可钓,有田蛙、泥鳅和黄鳝可捉。若是野钓,水田里、小溪中、大河边到处都有收获。唯有捉黄鳝,一般是在夏秋两季。要想捉黄鳝,白天在田埂上寻找,看到有拇指大小的圆洞,便是黄鳝留下的痕迹,用手指顺着小洞往前探,就能摸到黄鳝,手指夹紧抓出水来,便有所收获。此谓之捉。而到了晚上,到水田里逮黄鳝,家乡俗语谓之照黄鳝。为何谓之照?晚上,四野漆黑,打着手电或火把,照亮,照见了水田里的黄鳝,才用工具捉,或逮,所以称之为照黄鳝。
照黄鳝,在我儿时,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夏夜,天完全黑透之后,白天钻进泥里的黄鳝出来觅食。稻田水浅,电筒、火把一照,便能看得分明。照到黄鳝之后,捉鳝的人一手持火把或电筒,另一手持自制的竹夹,探进水里一挟,即大功告成。
那时候的黄鳝特别多,乡里人不是很感兴趣,做农活劳累了一天,谁还有心思和精力晚上打着火把去水田再忙一番。偶尔想吃了,才起心去捉一回。倒是当时的下乡知青们,乐此不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山村的夜里也没有更多有趣的活动。
我捉过许多次黄鳝,多是跟着乡下知青点的大哥哥们一起去的。记忆最深的一次,是1973年的暑假,大姐带我到表姐、表哥下乡的荣县农村探亲。晚上,表哥带着我去捉黄鳝,收获不少,两个多小时就照了五六斤,但我差点为此陪上半截手指。
表哥、表姐都是重庆人,是我二姨妈的孩子,一同下乡到自贡(位于四川省南部)的荣县。那时大姐还在读书,暑假里,带我从乐山乘车去荣县看望表哥、表姐。我们刚到的那天晚上,表哥说晚上没啥耍的,带我去照黄鳝。那时没有电视,有些偏远的地方甚至还没通电。知青们除了聚在一起喝酒,摆龙门阵,基本上找不到其它方式来打发无聊的长夜。
表哥说走就走,带上做好的竹夹,捆了两束火把。他说电池金贵,用来照黄鳝费电不说,效果还不如火把。很快捉了半篓回来,大姐烧柴火,表姐准备调料和烧鳝鱼的大蒜、青笋,表哥负责杀鳝鱼。也许是经常捉鱼摸虾来调剂贫乏的生活,表哥手脚麻利地杀好一大盆,我在一旁自告奋勇把鱼剁成段。也许是兴奋过了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有趣的活动,剁着剁着,两手没配合好,一刀把左手食指剁了一半,伤口深可见骨。我扔下刀,痛得直跳,着急的表哥、表姐也找不到止血、止痛的药。瞎忙一阵,还是表姐急中生智,想到乡间的土办法,抓起一把草纸烧成灰,按在伤口处,外面再裹上几层草纸,用线缠上。血止住了,但十指连心,还是十分的痛。
包扎完我受伤的手指,鳝鱼也烧好了。
香喷喷的青笋烧鳝鱼一上桌,我便暂时忘了手指的伤痛,跟着表哥、表姐大块朵颐,好好打了一顿牙祭。
几天后,从荣县乡下返家时,我手上还裹着厚厚的草纸灰,手指还是那么痛。
许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当年伤口愈合后留下的一道疤痕,都还清晰可见。